迷魂沼泽边缘，张沿扛着昏迷的凌昊，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
断魂谷——东荒与中州交界处最危险的禁地之一。据传谷中寸草不生，却有妖藤噬心；无鬼无魅，却能让人魂飞魄散。即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
“必须去...“张沿摸了摸怀中的青铜镜，镜面依然暗淡无光，月华的影像迟迟没有出现。他咬了咬牙，将凌昊安置在一棵古树的树洞中，布下简易禁制：“等我回来。“
转身向断魂谷走去时，张沿感到背后一阵刺痛——那是被强大神识锁定的感觉。他猛地回头，只见天际一道黑光若隐若现，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玄阴老鬼！“张沿心头一紧。那老怪物竟然没死，而且还在追踪他！顾不上多想，他全力运转《太虚步虚术》，身形如鬼魅般向断魂谷掠去。
黑光中的玄阴老鬼显然发现了张沿，速度骤然加快。但他伤势过重，遁速大减，始终差之毫厘，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沿冲入断魂谷的迷雾中。
“小畜生！就算你逃到九幽黄泉，本座也要将你揪出来！“玄阴老鬼的怒吼在山谷间回荡，随即戛然而止——他似乎对断魂谷也有所忌惮，不敢贸然闯入。
谷内，张沿放缓脚步，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与外界的传闻截然不同：没有阴风怒号，没有鬼哭狼嚎，只有一片死寂。灰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能见度不足十丈。地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更诡异的是，这里的灵气异常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整个山谷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
“这里不对劲...“张沿尝试运转《太虚衍道经》，发现功法运行滞涩了许多，灵力消耗速度是外界的三倍有余。
青铜镜依然没有反应，月华仍在沉睡。张沿只能依靠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按照镜中地图显示，第六块碎片应该在谷底某个洞穴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渐变淡，前方的景象清晰起来——一片开阔的灰白色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祭坛周围，数十具尸体以跪拜姿势围成一圈，全都化作了干尸，面容扭曲，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度的恐惧。
“这是...“张沿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他脚下的灰白色粉末突然蠕动起来！
“沙沙沙...“
粉末如活物般汇聚，转眼间化作数十条灰白色的藤蔓，闪电般缠向张沿的双腿。他急忙挥剑斩击，木剑上附着的太虚剑意轻易斩断藤蔓，但断开的藤蔓落地后立刻重新化作粉末，又凝聚成新的藤蔓，源源不绝。
“噬心魔藤！“张沿想起月华曾经提过的凶物——一种以生灵恐惧为食的妖植，能制造幻境，吞噬神魂。
越来越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张沿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摆脱。更可怕的是，他感到自己的灵力正在飞速流失，似乎被这些诡异的藤蔓吸收了。
“必须速战速决！“张沿一咬牙，全力催动识海中的剑意真种。小剑剧烈震颤，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剑光。
“太虚初现·斩！“
木剑横扫，一道半月形的剑气迸发，将周围的藤蔓尽数斩断。趁此空隙，张沿纵身跃向祭坛——那里是唯一没有藤蔓的地方。
脚尖刚踏上祭坛台阶，身后的藤蔓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化作灰白粉末。但张沿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这是哪里？“张沿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里。白炽灯刺眼的光芒，墙上悬挂的电子钟，桌上散落的文物碎片——一切都那么熟悉。
“张沿！发什么呆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张沿转身，看到自己的导师王教授正皱眉看着他，“那面青铜镜的清理工作做完了吗？“
“青铜镜？“张沿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正拿着那面改变他命运的青铜镜，只是它现在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裂痕。
“我...回到了过去？“张沿难以置信地抚摸镜面，触感冰凉真实。就在这时，镜中突然浮现出月华的面容，她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但声音被某种力量隔绝了，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
“张沿！“王教授的声音变得严厉，“你到底怎么了？“
张沿猛地抬头，突然发现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王教授的面容扭曲起来，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对！这是幻境！“张沿恍然大悟，噬心魔藤正在挖掘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制造幻境！
他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太虚衍道经》。当他再次睁眼时，实验室的景象如玻璃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的空间。无数记忆碎片漂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显示着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想用我的记忆对付我？“张沿冷笑，挥剑斩向那些记忆碎片。但碎片被斩开后立刻重组，反而凝聚成更强大的幻象。
一个碎片突然放大，显示出他穿越前最后一刻的情景：他的手触碰到青铜镜，镜面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容——赫然是月华的样子！女子嘴唇轻启，说了什么，然后一道青光将他吞噬...
“这...这不是我的记忆！“张沿震惊不已，“我穿越前看到的明明是镜面上的花纹，不是月华！“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每一片都显示出与月华有关的画面：一个与月华容貌相似的女子将青铜镜交给年幼的他；女子在他梦中出现，教导他奇怪的呼吸法；甚至在他大学时，女子曾以路人身份与他擦肩而过...
“这些都不是真的！“张沿怒吼，太虚剑意全面爆发，将周围的记忆碎片尽数斩碎。但碎片中蕴含的信息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他与月华的渊源，似乎远比想象中要深。
幻象再次变化，这次他回到了幽冥裂谷，噬魂老魔的骷髅怪物正张开血盆大口扑来。虽然知道是幻象，但那恐怖的气息依然让张沿心跳加速。
“滚开！“张沿一剑斩出，骷髅怪物应声而碎。但紧接着，更多恐怖的景象接踵而至：莫天鹰狞笑着将血煞控心丹塞入他口中；柳清漪的剑刺穿他的胸膛；玄阴老鬼的鬼爪捏碎他的头颅...
每一幕都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噬心魔藤正以此为食，不断壮大。张沿的灵力飞速消耗，意识开始模糊。就在这危急关头，怀中的青铜镜突然微微一震！
“张沿...张沿...“
月华的声音如清泉般流入脑海，驱散了些许迷雾。张沿精神一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清明，全力催动眉心月牙印记。
“太虚圣体，开！“
印记光芒大盛，银光如潮水般涌向全身。周围的幻象开始扭曲、破碎，但噬心魔藤的反扑也更加疯狂。无数藤蔓从虚空中伸出，缠住张沿的四肢，试图将他拖入更深的幻境。
“坚持住...我来助你...“月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突然，一道青光从青铜镜中射出，直入张沿眉心。
刹那间，张沿感到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识海，与他的神识水乳交融。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油然而生——月华的意识正与他的意识短暂融合！
“前辈？“张沿在心灵层面呼唤。
“集中精神，跟我一起念...“月华的声音直接在神识中响起，“太虚无量，万法皆空；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张沿跟着默念，顿觉灵台一片清明。周围的幻象如冰雪遇烈阳，迅速消融。噬心魔藤发出刺耳的尖啸，灰白色的藤蔓纷纷枯萎、崩解。
当最后一丝幻象消散时，张沿发现自己仍站在白骨祭坛上，但祭坛中央多了一物——一块青铜碎片，与他怀中的太虚镜如出一辙。
第六块碎片！
张沿刚要上前取走碎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月华的神识正在抽离。他内视识海，看到月华的残魂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前辈！“张沿惊呼，一把抓住青铜镜和碎片，疯狂将灵力注入镜中，“别离开！“
月华的影像勉强浮现，虚弱得几乎看不清轮廓：“我...没事...只是消耗过度...“
张沿二话不说，咬破手指，将一滴精血滴在镜面上。鲜血瞬间被吸收，月华的影像稍微凝实了些。
“你...何必...“月华的声音带着心疼，“精血乃修士根本，不可轻耗...“
张沿摇头，又挤出几滴精血：“没有你，我早死在青岚宗了。“
月华沉默片刻，轻叹道：“傻瓜...“
就在这温情时刻，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砸在祭坛下方——是玄阴老鬼！这老怪物竟然不顾一切闯入了断魂谷，虽然浑身是血，左臂残缺，但杀意更盛！
“找到你了，小畜生！“玄阴老鬼狞笑着，右手掐诀，一个巨大的鬼爪在空中成型，“这次看谁还能救你！“
张沿握紧青铜镜和碎片，心中一片冰凉。月华虚弱不堪，自己灵力耗尽，面对金丹修士的绝命一击，几乎必死无疑...
“张沿，相信我...“月华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将碎片融入镜中，然后...放开心神...“
生死关头，张沿毫不犹豫地照做。第六块碎片与青铜镜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青光爆发，将整个祭坛笼罩。碎片完美融入，镜面浮现出第六卷功法《太虚炼魂术》——这是一门修炼神识的无上秘法，练至大成可神识化形，杀人于无形！
与此同时，月华的声音在张沿脑海中响起：“太虚圣血，听我号令；镜魂一体，空间为引...“
随着咒语响起，张沿体内的太虚圣血沸腾起来，眉心的月牙印记剧烈闪烁，最终化为一个完整的圆月标记！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全身，他感到自己仿佛能触摸到空间的本质...
玄阴老鬼的鬼爪已经临头，死亡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张沿福至心灵，伸手在身前轻轻一划——
“刺啦！“
空间如布帛般被撕裂，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将鬼爪无情吞噬！余势不减，裂缝向玄阴老鬼蔓延而去。
“空间撕裂？！“玄阴老鬼骇然失色，仓皇暴退，“这不可能！区区炼气期怎能操控空间？！“
裂缝所过之处，万物湮灭。玄阴老鬼虽然躲得快，但右腿还是被擦到一点，瞬间化为虚无！他惨叫一声，再不敢停留，化作一道黑光逃向谷外。
危机解除，张沿体内的力量也迅速消退。圆月印记重新变回月牙，虚弱感如潮水般袭来。他踉跄几步，跪倒在祭坛上，大口喘息。
“我们...成功了...“月华的影像浮现，比之前凝实了些，但依然虚弱。
张沿勉强一笑：“多亏前辈...“
话未说完，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恍惚中，张沿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四周星光点点，如同置身宇宙。远处，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来，正是月华。但与镜中的影像不同，此刻的她栩栩如生，肌肤如玉，眸若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这是哪里？“张沿问道，发现自己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你的识海深处。“月华微微一笑，“我借太虚镜之力，暂时构筑了这个精神空间，让我们可以真正相见。“
她走到张沿面前，轻叹道：“这次多亏你及时用精血温养太虚镜，否则我的残魂可能已经消散了。“
张沿摇头：“前辈多次救我性命，几滴精血算什么。“
月华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沿，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关于你的身世，关于太虚镜，以及...关于我。“
她一挥手，周围的星光汇聚成一幅幅画面：“千年前的太虚之劫，起因是天道盟发现了太虚族的秘密——我们掌握着通往太虚秘境的钥匙，也就是完整的太虚镜。“
画面中，无数修士围攻太虚族圣地，惨烈的大战爆发。月华作为圣女，在最后时刻将太虚镜打碎，把九块碎片送往各界。
“太虚秘境中藏着超越此界的力量，一旦被天道盟得到，整个玄霄界都将陷入永恒黑暗。“月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哀伤，“为了阻止他们，族长施展禁忌秘法，将族中最纯净的血脉送往各界，作为...“
画面一变，显示出一个小男孩在现代都市中生活的场景——那赫然是年幼的张沿！
“你...你是说...“张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月华点头：“你是被选中的之一，体内流淌着最纯净的太虚圣血。那些幻境中的记忆碎片并非虚构，而是被封印的真实记忆。“
她轻抚张沿的脸颊，这个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微微一颤：“我一直在暗中守护你，直到你足够强大，才通过太虚镜将你引回玄霄界。“
张沿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与天道盟合作的那位大人是谁？“
月华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是...“
就在这时，整个精神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月华的身影开始模糊。
“不好！你的身体正在苏醒！“月华急切地说，“记住，集齐九镜前，不要相信任何自称太虚族后裔的人！尤其是...姓凌的...“
空间崩塌，张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白骨祭坛上。天色已暗，星光透过灰色的雾气，洒下微弱的光芒。
怀中的青铜镜微微发热，月华的影像浮现，比之前凝实了许多：“醒了？我们该离开了。玄阴老鬼虽受重创，但可能会搬救兵。“
张沿坐起身，感到浑身酸痛，但精神却异常清明。内视之下，发现识海中的剑意真种壮大了不少，而且多了一丝空间之力的韵味。
“前辈，刚才在精神空间，你正要告诉我那位大人的身份...“张沿试探地问道。
月华沉默片刻，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知道得太多对你反而危险。“她顿了顿，“不过有件事可以告诉你——你识海中的剑意真种，其实是太虚族长的传承。当年他正是凭此剑意，一剑斩落星辰...“
张沿心头一震，难怪这剑意如此强大！
收拾妥当，张沿准备离开断魂谷。临走前，他看了眼白骨祭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前辈，这些白骨和干尸是怎么回事？噬心魔藤为何不攻击祭坛上的人？“
月华解释道：“这祭坛是古代祭祀太虚族的场所，残留着一丝太虚之力，魔藤不敢靠近。至于这些尸骨...“她轻叹一声，“多半是来寻宝的修士，被魔藤吞噬了神魂。“
张沿了然，对太虚族的强大有了更深的认识。千年前留下的气息，至今仍能震慑凶物，这是何等威能！
按照原路返回，张沿很快找到了安置凌昊的古树。令他意外的是，凌昊已经醒了，正盘坐在树洞中调息。见张沿回来，凌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隐去。
“你...没死？“凌昊声音沙哑。
张沿挑眉：“你很失望？“
凌昊沉默片刻，突然跪下：“张沿，我知错了。血影门利用了我，我险些害死你和大祭司...求你带我回守月族，我愿接受任何惩罚。“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张沿警惕起来。他想起月华在精神空间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自称太虚族后裔的人，尤其是姓凌的...
“起来吧。“张沿不动声色地说，“我正好要回守月族一趟，可以带你一起。“
凌昊感激涕零，连连道谢。但张沿敏锐地注意到，当他转身时，凌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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