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陨星山脉,如同从人间踏入鬼蜮。
外围的参天古木迅速被扭曲、怪异的黑色石林取代。这些石笋、石柱形态狰狞,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揉捏过,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断喷吐出淡紫色、带着腥甜气息的毒瘴。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烂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怪味,灵气狂暴而驳杂,吸入体内,非但无益,反而会侵蚀经脉,污染神魂。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云层中不时有暗红色的闪电蜿蜒,照亮下方死寂的大地。脚下的大地不再是土壤,而是松软、粘稠、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砂砾,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时有色彩斑斓、蠕动着的毒虫从砂砾中钻出,又迅速隐没。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法则的坟场。
张沿将太虚月影步催动到极致,混沌琉璃骨躯几乎化作一道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虚影,在嶙峋怪石与毒瘴间隙中无声穿行。神识压缩到周身十丈范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丝能量波动与潜在的危险。
“嗤!”
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切割金铁的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从他左侧三尺外划过,将一块巨石悄无声息地切成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咕噜……”
右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沙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冒着气泡的墨绿色酸液池,腥臭扑鼻,几头不慎跌入的低阶妖兽瞬间化作白骨。
头顶,一只翼展过丈、通体紫黑、口器如镰刀的腐骨秃鹫悄无声息地盘旋,冰冷的竖瞳扫视着地面,寻找着腐肉与活物。张沿的气息隐匿极佳,它盘旋片刻,悻悻飞走。
危险无处不在,且往往毫无征兆。若非“太虚溯影”神通让他能提前预判到细微的能量紊乱与空间褶皱,恐怕早已中招多次。
他按照“祖星图”在心中勾勒出的模糊路线,小心翼翼地前进。星图并非详细地图,更像是一个动态的“指南针”,标注了方向、大致的区域特征以及极度危险的地带。他现在要前往的第一站,是位于山脉外围与内围交界处、星图上标记的“瘴疠林”附近,据说“百草古洞”的入口便隐藏其中。
前行约半日,翻过一座布满锋利黑曜石的山脊,前方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无边无际的、笼罩在五彩斑斓浓雾中的诡异森林出现在眼前。雾气翻滚,时而猩红如血,时而惨绿如碧,时而幽蓝如鬼火,变幻不定。林中树木并非青翠,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枝干扭曲如鬼爪,叶片稀疏,却长满了流着脓液的紫色瘤状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魂火摇曳。
“瘴疠林……”张沿魂火凝重。这毒瘴,比外围的淡紫色雾气要恐怖十倍!不仅腐蚀肉身,更能侵蚀神魂!金丹修士若无特殊护身法宝,在此地也撑不过一时三刻。
他停下脚步,并未贸然闯入。先是从木灵族赠予的物资中取出那件“百草辟瘴衣”,虽无法穿戴,但其上铭刻的辟毒符文却可借鉴。他骨指虚划,以混沌星力在周身勾勒出类似的符文,形成一层淡绿色的光晕,将毒瘴隔绝在外。光晕在毒瘴侵蚀下微微波动,消耗不小,但尚可支撑。
“此瘴诡异,单靠符文恐难持久,需寻克制之物。”张沿目光扫视四周,神识探入地下。很快,他在一株腐烂的鬼爪树下,发现了几株通体漆黑、叶片如针、散发淡淡腥气的“鬼面蕨”。此物性极阴寒,以毒攻毒,正是克制这斑斓瘴疠的辅药。他以混沌星力包裹手掌,小心采摘数株,碾碎成汁,涂抹在骨躯表面符文薄弱处。顿时,符文光晕稳定了不少。
准备妥当,他深吸一口气(魂火微荡),踏入五彩毒瘴之中。
一步踏入,天地骤变。视线被压缩到不足三丈,神识更是被压制到身周一丈!耳畔传来无数凄厉的哀嚎、诡异的低语、诱人的呢喃,直钻魂火,是瘴气自带的精神幻惑!更有无数细小如发丝、色彩斑斓的毒虫,在雾气中穿梭,一旦沾身,便会钻入骨髓,吸食生机!
“太虚镇魂!”张沿魂火一凝,太虚意境流转,将所有幻音杂念摒弃。骨躯表面混沌星力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将毒虫隔绝在外。他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嘶嘶……”
瘴雾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数条水桶粗细、通体覆盖着彩色鳞片、头生独角、口吐毒烟的七彩瘴蚺从雾气中窜出,猩红的竖瞳锁定张沿,张开血盆大口噬咬而来!这些妖物,长期生活在毒瘴中,早已与瘴气融为一体,实力堪比金丹初期,更兼有剧毒与幻惑之能!
“孽畜!”张沿眼中厉色一闪,身形不退反进,骨掌如刀,混沌星力凝聚,化作道道灰白月牙刀罡,斩向瘴蚺七寸!刀罡过处,毒雾溃散,鳞甲崩飞!但瘴蚺生命力顽强,断成数截仍在地上扭曲翻滚,喷吐毒烟。
张沿不欲纠缠,太虚月影步展开,身形如鬼魅,在瘴蚺攻击间隙穿梭,指尖连点,星辰指劲专攻其妖核所在!噗噗数声,几头瘴蚺毙命。但更多的嘶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雾气翻腾,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
“不能久战!”他加快速度,按照星图模糊感应,向着瘴疠林深处某个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突进。沿途,他不仅要应对层出不穷的毒虫妖物,还要避开那些不断移动、吞噬一切的毒气旋涡和能融化金铁的腐毒沼泽。
有数次,他险象环生。一道粉红色的魅惑瘴气无声无息袭来,若非他魂火坚定,险些心神失守。一片看似坚实的土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毒岩浆,灼热的气浪将他骨躯烫出焦痕。
但最危险的,莫过于遭遇了一群仅有拳头大小、通体透明、飞行无声的“噬魂毒蜂”!此蜂不惧物理攻击,专噬神魂,且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张沿的护体罡气对它们效果甚微,瞬间被突破!危急关头,他全力催动“朔月之匙”,爆发出一轮清冷的月华光环,才将这些毒蜂暂时逼退,趁机脱身,但魂火也消耗不小。
历经艰险,耗费了近一日功夫,在斩杀了不知多少毒物、闯过了数处天然绝地后,张沿终于来到了星图感应的区域——一处被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瘴笼罩的山壁之前。
山壁陡峭如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与毒蕈,并无洞口。
“入口隐匿……”张沿凝神细查。神识在此地被压制到极限,几乎无法离体。他运转“太虚溯影”,回溯此地能量流动的细微痕迹。终于,在山壁底部一处不起眼的、长满腥臭墨绿苔藓的凹陷处,他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毒瘴格格不入的清新药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
“就是这里!”他骨掌按在凹陷处,混沌星力吞吐,仔细探查。片刻后,他眼神一凝,指尖星力凝聚成针,精准地刺入了苔藓下三处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古老符文节点!
嗡——!
山壁微微一震,墨绿色苔藓如同活物般向两侧褪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翠绿色光晕的椭圆形光门!光门内,隐隐传来更加浓郁的草木清香与精纯的灵气波动!
“百草古洞……找到了!”张沿心中一定,没有犹豫,一步踏入光门之中。
眼前光影变幻,浓郁的毒瘴与死寂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与精纯到极点的木灵之气!他出现在一个宽阔、明亮、充满生机的地下洞窟之中。
洞窟高约十丈,方圆百丈,洞顶镶嵌着无数能自发光的萤石,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地面是松软肥沃的灵土,生长着无数外界早已绝迹的珍稀灵草、灵药!有叶如翡翠、花似星辰的“星纹草”,有茎如白玉、散发清香的“玉髓芝”,有藤蔓缠绕、结着金色果实的“金线龙参”……药香扑鼻,灵气氤氲,宛如仙境!
然而,张沿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珍稀草药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洞窟中央,那一方不过丈许方圆、却散发着惊人生命波动的翠绿色小池。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铺满五彩灵砂,池中央,一株形如虬龙、高约三尺、通体赤红如血、顶端生有一朵碗口大小、形似龙首、吞吐着氤氲血气的灵芝,正静静矗立。
“三百年份的龙血灵芝!”张沿魂火一跳,目标近在眼前!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骤然凝滞,死死盯住了龙血灵芝旁边,池畔灵土上,那几枚深深嵌入地面、泛着暗金色金属光泽、边缘锋利、散发着淡淡秩序波动的箭簇残片!
“这是……天律殿的破法弩箭?!”张沿心中警铃大作!此地,已有人捷足先登!而且,很可能是天律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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