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是被一阵浓郁的草药味呛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雪地,也不是阴暗的树洞,而是一片熏得发黑的房梁。
他还活着?
“呼……”他试着喘了口气,胸口一阵闷痛。
“醒了?醒了就赶紧把这药喝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女声传来。
林啸天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昏暗的油灯下,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大娘,正端着一个豁口的黑陶碗,慢慢走了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铺温暖的土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带着一股烟熏味的旧棉被。
“这……这是哪儿?”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火。
“我家。”老大娘把碗递到他嘴边,“还能是哪儿?阎王爷那儿?你这娃子命真大,送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
林啸天没有动,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老人:“你是谁?”
“我是这山里一个等死的老婆子。”老大娘没好气地说道,“别废话了,喝药!这可是我拿吊命的人参给你熬的汤!”
苦涩的药汁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腿被架在炕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我的腿……”
“腿还在。”老大娘把空碗放在炕边的桌上,“子弹取出来了。一个打猎的老相识给起的,手艺不差。就是伤得太重,骨头都碎了。这一个月,你别想下地了。”
林啸天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月!
“送我来的人呢?”他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一个大胡子和一个瘦高个?”
“是。”老大娘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布条,“那俩汉子把你送来,放下药和罐头就走了。说鬼子追得紧,不能连累我们。”
“他们走了?”林啸天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
“大娘,我也得走。”他挣扎着,想用右臂撑起身体。
“你走?”老大娘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力气大得出奇,“你走哪儿去?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出去就是给狼当点心!”
“鬼子在追我!他们是专业的追踪队!还有狙击手!”林啸天急得满头是汗,“我留在这里,会害死你的!”
“害死我?”老大娘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这山里,被鬼子害死的人还少吗?隔壁王家沟,三百口人,一夜之间就没了。我这把老骨头,多活一天算一天。怕个球!”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大娘打断了他,“那大胡子说了,你是打鬼子的英雄。我们这些老百姓,别的做不了,藏个英雄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指了指窗外:“这是深山里的‘地窨子’,半截都在地下。外面就算有人路过,也看不出这里住着人。你安心养伤。”
林啸天看着老大娘坚定浑浊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还活着,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大娘,我不能连累你。”他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他们有军犬,早晚会找到这儿的。”
“军犬?”老大娘冷笑一声,“进了这‘老林扒子’,别说军犬,就是山里的狼王都得迷糊。你闻闻这屋里的味儿。”
林啸天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草药味,还有一股浓烈的野骚味。墙角挂着几张狼皮和狐狸皮。
“我年轻时候也是个猎户。”老大娘平静地说道,“这屋子周围,我撒了三天的狼尿和狐狸粪。别说狗,就是鬼子站在这门口,都得被熏个跟头!他那军犬鼻子再灵,也闻不出人味儿。”
林啸天震惊地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
“你……”
“你什么你。好好躺着。”老大娘用一块破布擦了擦手,“那大胡子说了,你这伤,一个月。一个月后,是走是留,你自己定。但这一个月里,你就给老娘老老实实地当个‘死人’。”
她走到门口,拎起一个空木桶:“我出去弄点雪化水。你把这罐头吃了,吃了才有力气活命。”
她把刘大勇他们留下的那个牛肉罐头扔在炕上。
门被推开,一股刺骨的寒风卷了进来,又随着房门的关闭而被隔绝。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林啸天躺在炕上,感受着左腿传来的剧痛和被窝里的温暖。这是他逃亡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安全”。
他看着那罐牛肉罐头,又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腿。
子弹取出来了。
他还活着。
他抓起罐头,用猎刀撬开,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冰冷的牛肉。
他必须活下去。
为父母、为村民,也为刘大勇,为这个救了他的老大娘。
一个月。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一个月后,他要让那些追杀他的鬼子,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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