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朝阳并未带来暖意，反而将卧牛寨前黑压压的人群照得更加清晰，也照亮了他们手中兵刃的寒光。
胡彪的羌兵与卧牛寨的人马混杂在一起，总数接近两百，泾渭分明却又同流合污。羌兵们大多骑在马上，神情倨傲凶悍，打量着南面的山路，仿佛在看一片待宰的羔羊。卧牛寨的人则更多是步兵，簇拥着那辆用驮马拖拽、覆盖着油布的攻城槌，眼神复杂，既有对即将到来的掠夺的渴望，也有一丝对羌兵和未知敌人的畏惧。
孙石站在寨门楼上，对着下面的胡彪拱手，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胡爷，此番就看您和各位兄弟大展神威了！我已按计划，派了一队机灵的手下前去诱敌，定能将那些缩头乌龟引出来！”
胡彪骑在马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黑锏：“少废话！让你的人快点！老子的大锏已经饥渴难耐了！”他根本不信那小小的启活营敢出来野战，早已打定主意，稍作佯攻，便直接动用撞木，砸开寨墙，冲进去杀个痛快。
很快，一支约三十人的卧牛寨喽啰队伍，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乱哄哄地向着启明峪方向进发。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到峪口叫骂，放箭挑衅，尽可能激怒对方，引他们出击。
与此同时，启明峪的了望塔上，哨兵早已将西方烟尘滚滚、人马集结的情况报给了熊启。
“来了。”熊启语气平静，眼神却冰冷如铁。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沙盘，转身大步走出指挥所。
山谷内，所有人都已各就各位。张龙手持长矛，立于南面峪口第一道简陋的木栅栏后，身后是三十名眼神坚定的战士。赵虎带着另一队人，埋伏在峪口两侧的山坡密林和岩石后，箭已搭弦。郑楠守在礌木架的机关旁，手心微微出汗。苏云和医帐的人则在稍后方的安全处，准备好了担架和药品。
妇孺们已被转移到最深入、最坚固的山洞中躲避。整个启明峪，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寂静无声，却蕴含着致命的力量。
很快，那支前来诱敌的卧牛寨队伍便出现在了峪口外的空地上。看到峪口严阵以待、却毫无出击迹象的守军，那小头目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按照孙石的吩咐，开始大声叫骂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赶紧开门投降！献上粮食铁器和女人，我们孙爷和胡爷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缩头乌龟！没卵子的货色！只会躲在木栅栏后面吗？” “再不出来，等我们打破寨子，鸡犬不留！”
污言秽语不断传来，还夹杂着几声零星的箭矢射在栅栏上发出的哆哆声。
张龙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几次想下令冲出去宰了这群杂碎，但都强行忍住，回头看向站在后方土台上的熊启。
熊启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诱敌的队伍叫骂了半晌，见峪内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自己也觉得无趣，更担心峪内有什么埋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开始有些迟疑地后退。
远处观战的胡彪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啐了一口：“妈的！果然是一群没胆的鼠辈！孙石头的人也是废物！连骂阵都骂不出来！”
他不再犹豫，猛地举起黑锏，向前一挥：“儿郎们！跟老子冲！砸烂那破栅栏，里面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嗷嗷嗷！”羌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二十余骑率先策动战马，开始小跑加速，朝着峪口冲来！身后的步兵也发出呐喊，推动着那辆沉重的攻城槌，紧随其后。孙石见状，也只得命令卧牛寨的人马一起压上。
一时间，马蹄声、脚步声、呐喊声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向着寂静的启明峪席卷而来！大战，终于爆发！
“稳住！”熊启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压过了最初的紧张，“放近了打！”
骑兵的速度最快，转眼已冲入射程！
“放箭！”赵虎在山坡上一声令下！
咻咻咻！——数十支箭矢从两侧山坡的隐蔽处疾射而出！虽然大部分是骨镞石镞，但居高临下，依旧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冲在前面的羌骑猝不及防，顿时有五六骑人仰马翻，惨叫着被甩下马背！战马的悲嘶声响起，冲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有埋伏！小心两侧！”胡彪怒吼，挥舞黑锏格开一支射向他的箭矢。
羌兵到底是经历过战阵的，遇袭后并未慌乱，骑兵迅速向中间收缩，试图用骑弓向两侧还击，步兵则举起简陋的木盾，护住头脸，继续前冲。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推动攻城槌的队伍和卧牛寨的大队步兵也进入了峪口前方的狭窄地带。
“点火！”熊启再次下令！
峪口后方，几个巨大的草球被瞬间点燃！潮湿的柴草混合着硫磺等物，顿时爆发出滚滚浓烟，顺着风向往峪口外弥漫而去！
刺鼻的浓烟立刻笼罩了冲在前方的敌军，呛得他们眼泪直流，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战马更是受惊，希津津悲鸣，不受控制地原地打转，阵型更加混乱。
“就是现在！礌木！”熊启的声音穿透烟雾！
郑楠猛地砍断绳索！
嗡！——沉重的礌木带着恐怖的呼啸声，沿着悬吊的轨迹，如同巨神的拳头，猛然从峪口内摆荡而出！
此时正好有几名羌兵骑兵试图冲破烟雾，靠近栅栏。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礌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当先一骑的侧面！
人喊马嘶！那骑兵连人带马竟被撞得横飞出去，重重砸进后面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呼和惨叫！礌木去势不减，又扫倒了两三名躲闪不及的步兵，才势竭荡回。
这雷霆一击，瞬间震慑住了敌军！浓烟遮蔽，埋伏的冷箭，再加上这从未见过的恐怖守城器械，让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胡彪部众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不要乱！不要乱！栅栏快破了！给老子冲！”胡彪在后方气得暴跳如雷，连连怒吼，却一时难以有效指挥陷入烟雾和混乱的前队。
第一波进攻，在启活营早有准备的多重打击下，竟然被硬生生地遏制在了峪口之外！
然而，熊启脸上并无喜色。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敌人的主力尚未真正投入，那致命的攻城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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