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太行山,冬意未褪,积雪消融后的泥泞混合着去岁枯萎的荒草,显得格外萧索。启明峪内,劫后余生的气息如同这春寒,料峭而沉重。
熊启站在新立的“英烈冢”前,冢内没有遗体,只有象征性的衣冠和刻着密密麻麻名字的木牌。三千出征将士,近两千三百人长眠在了那片冰冷的荒原。他沉默地鞠了三躬,身后的残兵与峪内老弱也跟着默默行礼,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抽泣和死寂般的悲恸。失败的味道,比血腥更令人窒息。
葬礼结束,熊启转身,目光扫过面前这群衣衫褴褛、大多带伤的人们。他们的眼神复杂,有悲痛,有恐惧,有茫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存的渴望。
“弟兄们,乡亲们。”熊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压抑后的平静,“我们败了,败得很惨。很多熟悉的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人群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低下头,肩膀耸动。
“我们失去了很多,”熊启继续道,语气陡然转沉,“但我们还站在这里!启活营的旗,还没倒!”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虽布满箭孔烟痕却依旧挺立的战旗。
“慕容垂退了,不是因为我们打赢了,是因为东晋的桓温打过来了!这乱世,不会因为我们惨败就对我们仁慈!今天我们可以在这里舔伤口,明天呢?周围的饿狼,山外的胡虏,会给我们时间吗?”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鞭子,抽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现实的残酷,比哀悼更重要。
“活下去!像我们从邺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时一样,想办法活下去!”熊启的声音斩钉截铁,“从现在起,哀悼结束!所有人,能动弹的,都给我动起来!”
他当场宣布了几条铁律:
一、所有伤员,由苏云统一调配医药资源,优先救治。
二、马汉统筹所有存粮,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健壮者减半,优先保证伤兵和孩童。
三、刘莽的骑兵负责外围警戒与侦查,启活营所有还能行动的步兵,由熊启亲自带领,分成三班,日夜不休,加固所有防御工事,挖掘更多陷坑,设置更多绊索。
四、老弱妇孺,由林婉儿(臂伤未愈,但坚持参与)组织,负责采集一切可食用的野菜、剥取树皮内层、编织修补。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资格绝望。”熊启最后说道,目光如刀,“想要活下去,想要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就把眼泪憋回去,把力气用在刀刃上!”
命令下达,整个启明峪如同一个重伤后被迫苏醒的巨人,开始缓慢而痛苦地运转起来。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悲伤。
熊启亲自抡起铁镐,和士兵们一起在泥泞中挖掘壕沟。汗水混合着泥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伤口在劳作中崩裂,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首领的身先士卒,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渐渐地,麻木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沉默的人群中开始有了咬牙坚持的闷哼声。
苏云的医帐成了最忙碌的地方。药草短缺,她不得不带人重新辨识、采集山中药草,甚至尝试用有限的盐来清洗伤口以防溃烂。孕期的反应和过度劳累让她几次险些晕倒,却被她强行撑住。她知道,她是很多伤兵活下去的希望。
林婉儿吊着胳膊,在一块麻布上艰难地绘制着新的峪外地形图,标注出可能被敌人利用的路径和适合设置预警的地点。情报工作不能因伤停滞。
刘莽带着他的骑兵,如同幽灵般在峪外游弋,驱散了几股试图靠近窥探的小股流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盟友的价值。但他也清楚,这种援助是有限的,启活营必须尽快自己站起来。
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喝着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薄菜粥,嚼着苦涩的树根。没有人抱怨,沉默中是一种认命般的坚韧。
熊启巡视完岗哨,回到他和苏云临时栖身的狭小军帐。苏云正借着油灯的微光,小心地给张龙喂着参杂了草药碎末的米汤。张龙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今天…又走了三个重伤的。”苏云没有抬头,声音低哑。
熊启沉默地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帐内只剩下汤匙碰触碗边的轻微声响和张龙粗重的呼吸。
“我们…能挺过去吗?”苏云终于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脆弱和担忧。她不仅是问启活营,也是在问自己,问腹中的孩子。
熊启看着跳跃的灯火,缓缓道:“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挺过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就算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他(轻轻抚上苏云的腹部),我们也得把这口气撑住。”
春寒依旧料峭,启明峪在伤痛和饥饿中艰难喘息。但一股不甘灭亡的意志,如同地下的草根,在冰冷的泥土中,顽强地孕育着微弱的生机。前路未知,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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