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嫣高烧呓语讨要梅糖,沈璟竤深夜叩开百家门。
归来时见她蜷缩床角,掌心紧攥着干瘪梅核——三年前御赐的那枚。
她浑身滚烫,像团燃烧的火焰。太医跪满外间,说这是同心蛊与旧疾交攻,若熬不过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梅糖……”她在昏迷中反复呢喃,像个讨要甜食的孩子,“陛下赐的梅糖……”
沈璟竤扯开她紧握的拳头,看见那枚早已干瘪发黑的梅核。三年前上元夜,他随手赐下这盘蜜饯时,从未想过她会珍藏至今。
“去找梅糖。”他对着暗卫嘶吼,“把全城糖铺都砸开!”
更鼓敲过三响,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子,忽然想起民间偏方——若将梅核煅烧成灰和酒服下,或可退热。
他砸碎妆奁取出梅核,就着烛火煅烧。焦糊味弥漫内殿,宫人惊恐地看着帝王亲手捣药。
“冷紫嫣,”他捏着她下巴灌药,“给朕醒过来!”
药汁混着梅核灰烬滑入她喉咙,她突然剧烈咳嗽,睁眼的刹那眸中水光潋滟:“陛下……”
他死死攥着那枚烧焦的梅核,指尖烫出水泡:“为什么留着这个?”
她望着帐顶蟠龙纹样,声音飘忽如絮:“因为……那是陛下第一次赐臣甜食。”
三年前上元夜,她因谏言触怒他,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他最终扔出这盘梅糖,说“赏你的骨气”。
那时她捡起滚落的梅核,像捡起某种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
“傻姑娘。”他拭去她眼角泪珠,“朕那里还有更好的。”
她忽然抓住他衣袖,烧得干裂的唇瓣翕动:“臣梦见……冷家祠堂……”
他脸色骤变。那些牌位早被他下令焚毁,连灰烬都撒入护城河。
“只是梦。”他将她搂得更紧,“冷家人都投了好胎。”
她在昏沉中哭泣,眼泪打湿他前襟。同心蛊让两人心绪相通,他清晰感受到她刻骨的悲伤。
“陛下……”她忽然仰头,烧得通红的脸上绽出奇异光彩,“若臣死了,把梅核与臣同葬……”
他猛地捂住她的嘴,眼底翻涌着恐慌:“休想!”
四更时分,暗卫终于寻来梅糖。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糖匠,颤巍巍呈上祖传的琥珀色糖块。
“此糖需以心头血为引……”老糖匠话音未落,沈璟竤已割破手腕。
血珠滴入糖浆,泛起诡异金光。他亲手喂她服下,糖块在她唇间化作暖流。
她终于停止呓语,沉沉睡去。掌心仍紧攥着那枚梅核,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晨光微熹时,她在他怀中醒来。高烧已退,只剩浑身虚软。
“陛下守了臣一夜?”
他把玩着那枚梅核,在掌心烙下深痕:“以后想吃糖,直接告诉朕。”
她望着他渗血的手腕,忽然落下泪来。同心蛊让彼此痛感相连,她竟分不清是为谁而哭。
早朝时辰已过,他破天荒罢朝一日。宫人送来新制的梅糖,他亲自试毒后喂到她唇边。
“甜么?”
她含住糖块,甜腻滋味在舌尖化开。比三年前那盘更甜,却甜得让人想哭。
“臣不值得陛下如此……”
“值不值得,”他截断她的话,“朕说了算。”
她忽然发现他袖中藏着什么,抽出来竟是串梅核手钏。十二枚梅核打磨得光滑圆润,用金丝串联。
“这是……”
“你珍藏的那枚,”他为她戴上手钏,“朕添了十一枚。”
她抚着腕间梅核,想起冷家老宅的梅树。每年结果时,母亲总会做成蜜饯分给邻人。
“陛下可知,梅树要生长十年才结果?”
他指尖轻抚手钏,像在抚摸什么珍宝:“朕等得起。”
窗外飘起细雪,他忽然说:“等开春,在宫里种片梅林。”
她望着雪景怔住。很多年前有个少年说:“紫嫣,等我在宫里种满梅树,你就嫁给我可好?”
如今少年成了帝王,梅树依然是他许给她的诺言。
“陛下,”她轻声问,“可还记得赵衡?”
他眼神骤冷,腕间梅核突然收紧:“提他作甚?”
“他当年也说……”她望着窗外飞雪,“要为臣种一片梅林。”
寝殿内死寂如墓。他猛地掐住她脖颈,又在触及她脆弱脉搏时松开。
“冷紫嫣,”他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你永远别想逃。”
她抚着腕间梅核,忽然低笑出声。原来嫉妒是比恨更有效的锁链。
当晚她故意在梦中唤赵衡名字,他果然彻夜未眠。黎明时分,他带着满身寒气将她吻醒。
“看仔细,”他咬破她唇瓣,“现在是谁在疼你?”
她尝着血腥味,竟感到一丝快意。原来伤害彼此,也能成为某种亲密。
数日后梅林破土动工,他牵着她亲手种下第一株树苗。泥土沾满她指尖,他低头舔去。
“甜么?”她故意问。
他凝视她许久,忽然将沾泥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更甜。”
蛊虫应声躁动,像在印证他的话语。她望着连绵的梅树苗,忽然希望它们永远不要开花结果。
有些诺言,或许永远停留在许诺时最美。
夜深时,她对着烛火打磨新得的梅核。他在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抵她发顶。
“还要攒多少枚?”他闷声问。
她将梅核串进手钏,金丝勒进皮肉。
“攒到臣心甘情愿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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