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额头的汗更多了，他看向旁边的年轻医生，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束手无策的沉重。
肾上腺素、尼可刹米、樟脑磺酸钠……能用的强心兴奋剂都用了，效果微乎其微。
“孙医生，这样下去不行。”沈慕言沉声开口，打破了抢救室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孩子心阳极度衰微，气随血脱，单纯依靠这些西药强心兴奋，恐怕是扬汤止沸，甚至可能加重心脏负荷。必须想办法固护元气，提振根本。”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自己带来的针灸包：“让我试试针灸，配合艾灸温阳固脱。”
孙医生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看沈慕言，眼中闪过挣扎。
针灸？在这种西医手段都近乎无效的危重关头？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咬了咬牙：“沈医生，你来！需要什么？”
“酒精棉球，再要一点医用棉花和酒精，最好能有艾条，没有的话，干净的棉纱浸透酒精做隔物灸也行。”沈慕言快速说道，手上已经打开了针灸包。
年轻医生小刘立刻跑去准备。
沈慕言先用现有的酒精棉球仔细消毒双手和银针。她凝神静气，摒弃杂念，先取关元、气海两穴，下针极轻极缓，采用补法，意在引气归元，固摄下焦。
接着是足三里、内关。每一针都稳准轻柔，带着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
这时，小刘拿着小半截艾条和一块生姜跑了回来。沈慕言快速将姜切片刺孔，置于孩子肚脐上，点燃艾条悬灸。温热透过姜片缓缓渗入。
时间在艾灸的袅袅青烟和独特香气中流逝。
大约十分钟后，沈慕言再次探向孩子的腕脉。依然细弱，但似乎比刚才多了一点点“根”。
又过了几分钟，孩子青紫的唇色褪去些许，转为淡紫，胸廓起伏的节奏也稍显规律。
“脉搏和呼吸好像稳了一点！”小刘低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孙医生也凑近仔细观察，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动了些，看向沈慕言的目光复杂：“沈医生，你这手……暂时稳住了。”
但沈慕言脸上并无喜色，她撤去艾灸，缓缓起针：“只是暂时，争取了一点时间。病根未除，依然危险。”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头发花白的内科李主任快步走了进来。他听了孙医生简短的汇报，又亲自检查了孩子，脸色异常沉重。
“情况危重，心源性休克合并呼吸衰竭，生命体征极不稳定。”李主任转向一直扒在门边、此刻也被允许进来的钱慧夫妇，语气严肃：“同志，孩子的病根在心脏，非常复杂严重。我们县医院条件有限，现有的治疗手段已经用到头了，只能暂时维持。必须尽快转往市里，甚至省城有条件的大医院，才有一线希望。”
“转院？”钱慧的脸色瞬间比刚才更白，她紧紧抓住丈夫褚铭的胳膊，声音发颤：“主任……不能转院啊！我们……我们就是从京市来的！”
“京市？”李主任和孙医生等人都是一愣。
钱慧的眼泪滚落下来，情绪激动：“是，京市。我儿子这病，在京市好几家大医院都看过，专家都说没办法根治，只能用药维持，可越来越严重……这次，这次我们千里迢迢带他来安泽县，就是专门来找沈医生的！”
她猛地看向沈慕言，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祈求：“沈医生，求你救救小锦！他经不起折腾了，从这里到市医院，路那么远，万一路上再出点事……我求求你，就在这儿给他治吧！”
这番话让抢救室里所有医生都怔住了。
专门从京市跑来这个偏远小县，找一个县卫生院的年轻医生治病？而且是在京市大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
沈慕言揉揉眉心对李主任等人解释：“这位是钱老的侄女。”
只一句话，众人就知道钱慧为什么会专门来找沈慕言了。
李主任也皱紧了眉头，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他看向沈慕言，目光带着询问：“沈医生，这……家属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也看到了孩子的情况，留在我们医院治疗，你有没有把握？”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慕言身上。
沈慕言迎着李主任和钱慧夫妇期盼又绝望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床上脆弱的孩子，缓缓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李主任，钱同志。孩子目前是急性心衰合并呼吸衰竭，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留在县医院，后续治疗我们能做的非常有限，把握……不大。”
把握不大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钱慧心里。她身体晃了晃，眼前发黑，差点晕厥过去，被褚铭死死扶住。
沈慕言的话，几乎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连沈医生都说没办法了吗？
褚铭紧紧搂住妻子，这个高大的汉子眼眶通红，但他看向沈慕言的目光却依然带着信任：“沈医生，我们相信你！刚才要不是你，小锦可能已经……现在，无论如何，请你尽力！需要什么，我们去办！只要能救孩子！”
这时，抢救室的门又被推开，齐院长走了进来，他显然已经听说了情况，面色凝重。
“李主任，孙医生，沈医生。”齐院长快速扫了一眼室内情况，目光在沈慕言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李主任：“孩子情况怎么样？家属什么意见？”
李主任低声快速汇报了病情和家属不愿转院、执意要求沈慕言治疗的情况。
齐院长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直接问沈慕言：“沈医生，以你判断，如果现在强行转院，路上风险有多大？”
沈慕言如实回答：“非常大。孩子目前生命体征全靠药物和刚才的针灸暂时维系，而转运途中，急救条件和人员都受限，一旦发生危险，抢救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齐院长点点头，又看向李主任和孙医生：“我们医院，有没有能力收治并尝试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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