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在ccU又观察了一天。
得益于微创手术本身的优势和他强健的底子,加上顶尖团队的精心照料和陈一萌寸步不离的守护,他的恢复速度令人欣喜。引流管顺利拔除,各项指标稳定优异,术后第二天下午,在刘主任亲自确认后,顾魏被转回了心外科的VIp单间病房。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阳光充足,少了ccU那种无处不在的紧张感,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但这并不意味着康复之路一帆风顺。身体的修复伴随着不可避免的痛苦和虚弱。
术后第三天清晨,顾魏经历了他康复路上的第一个小坎。
伤口的疼痛在麻药彻底代谢后变得清晰而顽固,尤其是深呼吸、咳嗽或者稍微挪动身体时,那种牵扯撕裂般的闷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更让他烦躁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虚弱感,曾经握惯柳叶刀、稳健有力的手,此刻连端起水杯都觉得费力。身体的失控感,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追求完美的顾魏来说,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他尝试着按照医嘱进行深呼吸和咳嗽训练,以预防肺部并发症。然而,每一次深呼吸都像牵动了胸口深处最敏感的神经,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呛咳起来。
剧烈的咳嗽又引发了更尖锐的疼痛,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他烦躁地推开护士递来的镇痛泵追加按钮,执拗地想靠自己硬抗过去,结果只是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脸色更差。
“顾魏!”陈一萌刚打水回来,就看到他眉头紧锁、冷汗淋漓、抗拒帮助的样子。
她立刻放下水壶,快步走到床边,没有多问,只是先拿起纸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然后扶住他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听话,用镇痛泵。”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直视着他因忍耐而显得格外焦躁的眼睛,“疼痛管理是康复的重要部分。硬抗只会消耗体力,影响恢复。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太了解他了,他的骄傲,他的自责,此刻都化作了对自身脆弱的愤怒。
顾魏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疼痛和挫败感让他眼神晦暗。他看着陈一萌眼中的心疼和坚持,那股执拗的劲儿终于泄了一丝。他疲惫地闭上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陈一萌立刻按下镇痛泵的追加键。药物缓缓注入静脉,像一股清凉的溪流,渐渐抚平了那些尖锐的痛楚。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缓。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是陈明。
“哟!顾大医生,听说你转VIp了?啧啧,这待遇!”陈明大喇喇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水果篮,目光却敏锐地在顾魏苍白的脸和汗湿的鬓角上扫过。他放下果篮,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顾魏没输液的那条腿,“怎么样?被小刀拉一下的滋味如何?比你在别人身上动刀子紧张多了吧?”
顾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陈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坐下,对着陈一萌挤挤眼:“辛苦我们陈医生了哈!这看护工作可不比手术轻松。”
他转头又对着顾魏,语气忽然正经了几分,带着医生特有的洞察:“疼得厉害?正常!那地方神经丰富着呢。别硬撑,该用的药就用,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经。你是医生,肯定明白,疼痛本身就会增加心脏负担,懂不懂?”
陈一萌在一旁点头:“我刚给他加了点量。”
“这就对了嘛!”陈明一拍大腿,“顾一刀同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躺平、吃饭、睡觉、遵医嘱!其他啥也别想!” 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掌上游戏机,“喏,知道你无聊,给你带了点精神食粮。无聊了就玩这个,分散分散注意力,总比干躺着胡思乱想要强。”
顾魏看着那个游戏机,再看看陈明那副“快夸我”的表情,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虽然笑意很淡,但那份熟悉的、被朋友理解和打趣的暖意,确实驱散了些许身体的难受和心里的阴郁。
下午,病房里又迎来了新的访客——顾肖。
他提着一个大袋子,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顾魏精神比早上好些了,明显松了口气。“哥!感觉怎么样?”他把袋子放在桌上,献宝似的打开,“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袋子里不是什么昂贵的补品,而是几个崭新的、包装精美的汽车模型零件盒,还有几本最新的模型杂志。
“知道你住院无聊,手又痒了吧?”顾肖笑嘻嘻地说,“这些都是最新款的,零件超精细!等你手稳点了,慢慢拼!就当复健了!我够意思吧?说好了,拼好了得让我第一个玩!”他故意强调了“第一个”,眼神瞟向陈一萌,带着点促狭。
顾魏的目光落在那精致的模型盒上,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光亮。这确实是他最喜欢的、能让他完全沉浸其中忘却烦恼的爱好。
他看着顾肖带着点讨好和期待的眼神,又看看陈一萌温和的笑容,心中那点因虚弱带来的烦闷彻底消散了。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一萌看着顾魏眼中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细微兴趣的火苗,心中一片柔软。她笑着对顾肖说:“放心,拼好了肯定让你第一个‘试驾’。不过现在,得先让你哥好好休息。”
“遵命,嫂子!”顾肖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引来顾魏一个无奈的眼神和陈一萌微红的脸颊。
病房里充满了轻松的笑语。陈明带来的游戏机摆在床头,顾肖带来的模型盒放在桌上,苏韵送来的保温桶里永远温着营养的汤水,而陈一萌,则始终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依然存在,康复的道路也并非坦途。但当顾魏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被陈一萌重新擦拭得锃亮、放在模型盒旁边的柳叶刀模型钥匙扣,那曾是梁老师送他的毕业礼物,再看看身边这些用各自方式守护着他、温暖着他的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感充盈在心间。
无影灯下的生死考验已经过去,而病房里的点滴温情,正如同最有效的良药,滋养着他受损的身心,引领着他一步步走向新生。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战场,已经从冰冷的手术台,转移到了这片充满阳光和关爱的康复之地。而胜利,终将属于他们。
日子在阳光、汤水、亲友探视和规律治疗中缓慢流淌。顾魏的身体如同经历寒冬后初融的溪流,虽然依旧缓慢,却坚定地向着复苏的方向前进。疼痛渐渐变得可以忍受,虚弱感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在陈一萌和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健康的红润,眼神也褪去了初时的迷茫和烦躁,重新变得清亮而深邃。
术后第五天清晨,刘主任亲自查房后,给出了明确的指令:今天可以进行床边坐起和短距离站立行走训练了。
这个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魏心里激起涟漪。
他渴望摆脱病床的束缚,渴望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但经历过术后的极度虚弱和疼痛,心底也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身体的自主权,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此刻却成了需要重新征服的领地。
陈一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动作麻利地协助护士调整好床的高度,然后走到他床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他:“准备好了吗?顾医生。我们一步一步来。”
顾魏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第一步,从平躺到半坐。
陈一萌一手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动作专业而轻柔,引导着他利用腹肌的力量缓慢起身。顾魏配合着,动作有些僵硬和迟缓。
当身体离开床铺支撑,完全依靠自身和她的力量坐起时,一阵短暂的眩晕和胸口的闷胀感袭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慢一点,调整呼吸。”陈一萌的声音沉稳地在耳边响起,像定海神针,“头晕是正常的,体位改变太快了。深呼吸,慢慢来。”
顾魏依言,闭上眼,缓缓地、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吐出。几个呼吸循环后,眩晕感减轻了,胸口的不适也缓和了一些。他睁开眼,看到陈一萌近在咫尺的、充满鼓励和肯定的眼神,心中一定。
第二步,床边垂腿坐。
这个过程相对顺利一些,双腿垂下的踏实感让顾魏找回了些许对身体的掌控感。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和脚趾。
第三步,也是最具挑战性的一步——站立。
陈一萌示意护士准备好助行器放在床边。她站在顾魏面前,双手稳稳地扶住他的上臂,双脚分开,形成一个稳固的支撑点。“看着我,顾魏。用腿的力量,我扶着你,我们一起站起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顾魏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陈一萌的眼睛,仿佛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汲取着无穷的勇气。他收紧核心,感受着双腿肌肉的发力。陈一萌同步给予他向上的支撑力,动作协调一致。
起来的过程并不轻松。双腿像灌了铅,伤口处传来清晰的牵拉痛,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伴随着心率的明显加快。顾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陈一萌的手臂上。他咬紧牙关,额角瞬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稳住!很好!你已经站起来了!”陈一萌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鼓励,她稳稳地承接着他的重量,没有丝毫动摇,“别怕,我在。调整呼吸,感受脚踏实地的感觉。”
顾魏紧闭双眼,努力对抗着眩晕和虚弱带来的不适感。他感受到脚下地板传来的坚实触感,感受到陈一萌双臂传来的、磐石般的力量。
她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他慢慢睁开眼,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陈一萌近在咫尺的、带着汗珠却无比明媚的笑脸。
“看,顾医生,”她微微喘息着,笑容却灿烂得如同窗外最耀眼的阳光,“你站起来了。”
那一刻,身体的沉重、伤口的隐痛、心率的加快,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
顾魏看着她眼中纯粹的自豪和喜悦,看着她因为用力支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从两人紧握的手臂间传递过来,瞬间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眩晕感奇迹般地退去,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他试着将一部分重量转移到自己腿上,虽然双腿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确实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尝试着微微松开一点攥紧她手臂的力道,将更多的重心放在助行器上。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笨拙,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陈一萌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侧,引导着他极其缓慢地、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向前挪动了小小的一步。仅仅一步,却像跨越了千山万水。顾魏的呼吸因为用力而略显急促,额头的汗水更多了,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征服的喜悦和重获新生的光芒。
“太棒了!”陈一萌由衷地赞叹,像哄一个学步成功的孩子,语气里充满了毫不吝啬的夸赞,“第一步!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顾魏,你做到了!”
顾魏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目光从脚下的地板移向身边这个为他欢呼、为他护航的女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汗湿的鬓角和明亮的眼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辉。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浅色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专注,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种比身体的疲惫更强烈的、汹涌的情感瞬间淹没了顾魏。
他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的万分之一。他只能松开扶着助行器的一只手,在陈一萌略带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抬起那只尚有些无力的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带着微颤的力道,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角,替她拭去了那滴晶莹的汗水。
指尖的触碰带着他微凉的体温,动作笨拙却饱含了无法言说的深情、感激和无尽的眷恋。他的目光深深望进她眼底,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连同这份共同奋斗、彼此支撑的感动,一同刻进灵魂最深处。
陈一萌的心猛地一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极其温柔的触碰所震撼。她读懂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脸颊微微发烫,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湿润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覆在他为自己拭汗的手背上,紧紧握住,用同样坚定的力量回应着他。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监护仪平稳的滴答。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们,一个刚刚迈出重生第一步的男人,和一个为他汗流浃背、满眼是光的女人。助行器静静地立在床边,见证着这无声胜有声的瞬间。
无需言语,汗水与泪水交织,虚弱与力量共存,所有的艰辛与付出,都在彼此相望的眼神和紧握的双手中,化作了通往未来的、最坚实的第一步。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康复训练,更是两颗心在历经风雨后,更加紧密相依、共同前行的证明。
不知不觉间,顾魏术后已满一周。
在陈一萌事无巨细的照料、医护团队的精心治疗,以及家人朋友的温暖陪伴下,他的恢复堪称教科书级别。
伤口的疼痛显着减轻,可以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在病房里小范围活动,食欲也恢复了不少,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一切都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连陈明来查房时都忍不住调侃:“顾一刀,你这恢复速度,是想赶紧回去抢我饭碗啊?”
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早晨,一个细微的变化打破了这份安稳。
顾魏醒来时,感觉有些不同。喉咙里干涩发紧,身体深处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沉重感,仿佛被无形的湿棉絮包裹着。他下意识地蹭了蹭被子,觉得被窝里的温度似乎比平时高了一些。
“醒了?感觉怎么样?”陈一萌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醒了,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声音温柔。
顾魏皱了皱眉,想坐起身,却感觉比昨天费力了一些。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有点没劲儿,好像…有点热。” 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热?”陈一萌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她立刻放下水杯,快步走到床边,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明显高于正常体温!她的心猛地一沉。
“别动,我量一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几分,动作更是迅捷。她迅速从床头柜的医药盒里取出电子体温计,熟练地消毒、甩好,然后轻轻放入顾魏的腋下,示意他夹紧。
等待的几十秒,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漫长。陈一萌的目光紧紧锁着体温计的显示屏,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伤口愈合良好,没有红肿热痛;引流管早已拔除,没有感染迹象;肺部听诊也一直清晰……那这发热从何而来?术后吸收热?还是……更麻烦的感染?心脏手术后的感染,哪怕只是低热,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嘀——”体温计发出提示音。
陈一萌立刻拿起查看。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38.2c’。
果然发烧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看到这个数字,陈一萌的心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底一闪而过的焦虑和凝重还是被顾魏捕捉到了。
“多少?”顾魏看着她瞬间严肃下来的脸色,哑声问道。
“38度2,低烧。”陈一萌没有隐瞒,她放下体温计,立刻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同时,她的专业本能已经启动,开始快速检查:再次仔细查看他胸口的伤口敷料——干燥洁净;轻轻按压腹股沟穿刺点周围——无压痛无红肿;听诊心肺——心率稍快,但心音依旧清晰有力,肺部呼吸音也正常。
“伤口看着没问题,心肺听诊暂时也还好。”她一边检查,一边快速而清晰地对顾魏说,既是在告知他,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但发烧是明确的信号,不能大意。我叫医生来,需要立刻抽血化验,查血常规、c反应蛋白、降钙素原,还有血培养。” 她语速很快,条理却极其清晰,展现出一个专业医生面对突发状况的冷静判断。
很快,值班医生和护士赶到了病房。陈一萌迅速而准确地汇报了顾魏的体温、症状以及自己的初步观察。值班医生立刻认同了陈一萌的处理方案,医嘱立刻下达:抽血送检全套感染指标,密切监测体温变化,物理降温,暂时维持现有治疗,等待结果。
护士熟练地进行操作。抽血时,顾魏看着陈一萌站在一旁,虽然她脸上维持着镇定,指挥若定,但他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微蜷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的目光几乎黏在他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
当护士拿着血样离开后,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陈一萌立刻拧了温毛巾,开始仔细地替他擦拭额头、颈部、手心、腋下,进行物理降温。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顾魏能感觉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
“别担心,”顾魏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她,声音低哑地开口,试图安慰,“可能就是术后吸收热,或者有点小感冒。” 他不想看到她这么紧张。
陈一萌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但你是心脏术后,任何发烧都不能轻视。我们谨慎点好。”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她想起了梁老师……那次也是术后,也是看似平稳后的发热……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不,情况不同!顾魏年轻,手术更微创,发现更及时!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物理降温后,顾魏的体温暂时降到了37.8c。但陈一萌丝毫不敢放松,她搬了椅子紧挨着病床坐下,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用手背或者额头去试试他的温度,同时不停地看时间,焦急地等待着抽血结果。
顾魏看着她坐立不安、强自镇定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身体的酸软和低热带来的不适感还在持续,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陈一萌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恐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还带着点湿意。
“萌萌,”他的声音因为发热而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我在这儿呢。”
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经历过生死手术的考验,他发现自己面对身体变故时,反而多了一份奇异的平静。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她独自承受这份焦虑。
陈一萌被他握住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比平时略高的温度,还有那份沉静的力量。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勇气。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汲取着那份真实的温度,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
“嗯,我不怕。”她低声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有我在,有医生在,不会有事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顾魏身上移开,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试图寻找一丝平静。但心底那份对检查结果的焦灼等待,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未知的检查结果,如同窗外飘过的一片阴云,短暂地笼罩了原本明媚的康复之路。但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誓言: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将共同面对。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低热带来的微闷气息,以及一种名为“等待”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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