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不祥的殷红。破天荒指尖捏着那份来自云漠关的八百里加急,明黄卷轴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皱,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远不及纸上墨迹带来的寒意刺骨。
蛮族铁骑已破黑风口,三日连拔七座烽燧,前锋距云漠关不足百里。内侍监总管李德全垂首侍立,苍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明明灭灭,将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照得忽明忽暗,云漠关守将赵将军在军报中说...说蛮族此次来势汹汹,足有十万之众,且携带着前所未见的攻城器械。
破天荒猛地将军报拍在龙案上,镇纸下的玉圭应声而裂。他起身时玄色龙袍带起一阵疾风,十二章纹在夕阳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传朕旨意,即刻召文武百官议事!
两刻钟后,太和殿内已站满了文武大臣。鎏金铜柱在宫灯映照下投出幢幢鬼影,恰似此刻朝堂上暗流涌动的人心。兵部尚书周显率先出列,苍老的身躯在朝服的重压下微微佝偻:陛下,蛮族乘破天荒朝国丧之际兴兵犯境,实乃欺破天荒大新无人!臣请旨调遣京畿大营三万铁骑,再令镇北将军王焕从雁门关出兵,两路夹击必能大破蛮夷!
周尚书好大的口气!户部侍郎冯修远冷笑一声出列,他手中玉笏在掌心敲出清脆的声响,京畿大营是护卫皇城的根本,岂能轻动?国库如今空虚,连先皇陵寝的修建都捉襟见肘,哪有余粮支撑大军出征?依臣之见,不如暂许岁币,待国力恢复再做打算。
馊主意!一声暴喝震得梁柱嗡嗡作响,禁军统领秦岳踏前一步,玄甲上的兽面吞头泛着寒光,破天荒大新岂能学那南陈屈膝求和?臣愿领兵出征,定将蛮族首领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
朝堂瞬间分裂成两半,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一词,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龙椅上。破天荒沉默地看着阶下争执不休的群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那是苏凌为他诊病时,无意中碰过的地方。此刻太医令刚刚奏报他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劳心费神,可这些食君之禄的大臣,除了争吵还会做什么?
咳咳。一声轻咳如冷水浇头,让喧嚣的大殿骤然安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站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正是以智谋闻名的墨先生。他缓步出列,羽扇轻摇间自有股运筹帷幄的气度:诸位大人莫急,且听老朽一言。
墨先生走到殿中展开一幅羊皮地图,枯瘦的手指点向北方:蛮族虽号称十万,实则部落联军不过七万。云漠关地势险要,赵将军只需坚守不出,蛮族久攻不下必生内乱。此时若派一员大将率五万精兵直捣其老巢黑风谷,定能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可派谁去合适?破天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不失威严。
墨先生羽扇指向站在武将之列的秦岳:秦将军勇冠三军,若能持陛下节钺出征,必能建此奇功。
秦岳闻言大喜,单膝跪地:臣愿往!请陛下赐兵!
就在此时,几位手握兵权的边镇将军却齐齐出列,为首的镇西将军郭显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秦将军虽勇,却非帅才。如今国本初定,陛下更应御驾亲征以振军威,臣等愿誓死追随!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几位将军眼神交汇间,隐有逼宫之意。破天荒心中一凛,这些人明着是劝他亲征,实则想看他这个新帝出丑——一旦离京,朝堂局势便会落入他们掌控之中。
他想起苏凌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帝王之术,在于制衡。此刻终于明白其中深意。他缓缓起身,龙袍曳地发出沙沙声响,目光如炬扫过阶下众人:郭将军所言差矣。
破天荒走下丹陛,每一步都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朕的龙椅尚未坐暖,有些人就惦记着让朕亲冒矢石?他突然提高音量,龙威如雷霆般炸响,秦岳听旨!
臣在!
朕封你为征北大将军,即刻点兵五万出征!记住,你手中的尚方宝剑,可斩违令者,无论官职高低!破天荒解下腰间佩剑掷于地上,剑鞘撞击金砖的脆响让所有人心头发颤,谁敢再言御驾亲征者,斩!
最后那个字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大殿内落针可闻。郭显等人脸色煞白,想要再说什么,却被秦岳横来的一眼逼退——这位禁军统领此刻正手按剑柄,玄甲在宫灯下泛着嗜血的冷光。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悄然退回角落。破天荒拾起地上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灯火下流转着冷光:传朕旨意,明日卯时秦将军出兵,朕亲自送行。退朝!
当百官垂首退出太和殿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了皇城。破天荒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望着窗外沉沉夜色。远处角楼上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敲在他心头的警钟。
陛下,夜深了。李德全轻声提醒。
破天荒转身看向殿外,北斗七星已升至中天。他想起苏凌临走时留下的药囊,想起她清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关切,突然低声道:李德全,你说...苏神医此刻在做什么?
老太监愣了一下,随即躬身答道:回陛下,苏神医应在太医院整理医书。
备轿。破天荒突然挺直脊梁,玄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朕要去太医院。
夜色如墨,载着新帝的龙辇悄无声息驶出紫禁城。没有人知道,这位刚刚经历朝堂风波的年轻帝王,此刻为何要深夜探访一位女医。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的长街上渐行渐远,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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