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烟囱里飘出浅灰色的烟，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肉香，顺着风漫过院子的篱笆，连隔壁李婶家的狗都趴在院门口，尾巴摇得像朵花。李秀兰站在灶台前，手里的铁铲 “哗啦” 一声铲过锅底，炖得软烂的五花肉在锅里翻了个身，油汁顺着铲尖滴下来，落在滚沸的汤里，溅起细小的油花。姜片和葱段浮在汤面，辛辣味混着肉香，呛得人鼻子发酸，却又忍不住想多闻两口。
陆柒柒坐在灶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根干玉米芯，往灶膛里添柴。柴火是去年晒干的麦秸秆，塞进灶膛时 “噼啪” 作响，火星子蹦出来，落在脚边的灶灰里，瞬间就灭了，只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她的裤脚沾了层薄灰，是添柴时蹭的，却顾不上拍 —— 眼睛一直盯着灶台上方的蒸笼，里面蒸着红薯，甜香正一点点渗出来，混着肉香，勾得人肚子直叫。
“柒柒，添把细柴，火别太旺，肉要慢炖才烂。” 李秀兰回头喊了一声，铁铲又在锅里搅了搅，“你爹去村口买酱油了，一会儿回来就能蘸着吃，你最爱吃的酱肉味。”
陆柒柒 “嗯” 了一声，往灶膛里添了把碎柴。火苗舔着锅底，暖乎乎的温度透过木板传过来，烤得小腿发麻。闻着这股肉香，她突然想起前世母亲炖的红烧肉 —— 母亲总在腊月里炖一大锅，八角和桂皮的香味能飘到三条街外，母亲会用筷子扎一块最肥的，递到她嘴边，说 “柒柒多吃点，长力气，来年就能帮娘挑水了”。那时候的肉香，跟现在一样暖，暖得能把心里的冷都烘化。
她站起身，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炖得油亮的五花肉，用筷子轻轻戳了戳 —— 肉皮一戳就破，油汁顺着筷子往下滴，落在碗里 “嗒嗒” 响。她盛了小半碗，先挑了块瘦的，递到李秀兰嘴边：“娘，你先尝，烂了没？” 又盛了块肥的，放在旁边的碗里，“等爹回来，给他吃这块，他爱吃肥的。”
李秀兰咬了口肉，笑着点头：“烂了，真香，比我上次炖的还好吃。柒柒长大了，会疼人了。”
陆柒柒也笑了，蹲回灶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根玉米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对着空气念叨 “王姨你看”，只是把回忆里的暖，悄悄放进给爹娘夹肉的动作里 —— 她知道，现在的爹娘，就是她要好好疼的人。
“明天要去给玉米浇水，村西头的井修好了，不用去河沟挑水了，省力气。” 陆老实拎着酱油瓶走进来，脸上沾了点灰，是骑车时风吹的。他把酱油瓶放在灶台上，拿起碗里的肥肉就咬，“嗯，真香！柒柒炖的肉就是好吃。”
李秀兰接过酱油，往锅里倒了小半碗：“那我明天烙饼，给你带着当午饭，再炒个咸菜，配饼吃香。”
“我跟你们一起去浇水！” 陆柒柒赶紧说，“我能帮着递水瓢，还能拔草，上次去玉米地，我看见好多杂草了。”
陆老实摸了摸她的头：“好，带你去，让你看看咱家的玉米长得多好。”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 “咚咚” 的敲门声，声音轻得像小猫挠门。陆柒柒心里一紧 —— 前几次敲门的都是张翠花或陆招娣，没一次是好事。她攥紧手里的玉米芯，走到门口，慢慢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极品亲戚，是李婶家的小孙女妞妞，手里攥着个布娃娃 —— 娃娃的脸是用粉布缝的，眼睛是黑纽扣，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妞妞自己缝的。妞妞的小手冻得通红，却把一个纸包紧紧抱在怀里，仰着头说：“柒柒阿姨，我娘让我送两个鸡蛋来，谢谢你上次给我的糖，真甜。”
陆柒柒愣了愣，心里突然暖得发烫。她蹲下来，接过纸包 —— 里面是两个温热的鸡蛋，还带着妞妞身上的体温。她摸了摸妞妞的头，笑着说：“谢谢你啊妞妞，鸡蛋阿姨收下了，下次阿姨再给你带糖，好不好？”
妞妞眼睛亮了，使劲点头：“好！阿姨，我能看看你家的红烧肉吗？我娘说，炖肉的香味飘到我家了，我想看看长啥样。”
陆柒柒拉着妞妞的手，走进灶房：“你看，就在锅里炖着，等会儿阿姨给你盛一小块，带回家给你娘也尝尝。”
妞妞趴在灶台边，踮着脚看锅里的肉，小声说：“真好看，像小灯笼一样。”
李秀兰笑着盛了块肉，放在干净的纸里：“给妞妞，带回家吃，跟你娘说，下次想吃了就来家里，阿姨给你炖。”
妞妞接过肉，抱着布娃娃和肉，蹦蹦跳跳地走了：“谢谢阿姨！我明天还来跟你玩！”
陆柒柒站在门口，看着妞妞的背影，心里的暖像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她回头对陆老实和李秀兰说：“妞妞真可爱，比小宝还乖。”
陆老实笑着说：“是啊，邻里间就该这样，互相帮衬着，比那些闹心的亲戚强多了。”
李秀兰把鸡蛋放进碗柜：“这鸡蛋留着明天早上给柒柒煮着吃，补补身体。”
陆柒柒走到灶边，帮着李秀兰搅锅里的肉，轻声说：“爹娘，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管那些闹心的事了。” 她没再提 “王姨”，只是把心里的话，清清楚楚地说给眼前的爹娘听 —— 她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好起来，慢慢变回那个能好好说话、好好疼人的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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