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洞窟入口处弥漫的稀薄死寂气息，在布满侵蚀痕迹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洞窟内，气氛依旧凝重。
宁凡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全力运转着那简陋的能量循环。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混合着暗兽残留的冰冷能量，被一丝丝抽离、过滤、吸纳。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眉宇间带着一种极度的专注。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正在缓慢缓解，经脉的刺痛感也逐渐减轻。
皮冻瘫在宁凡脚边，像一滩融化的蓝色果冻，内部的星光微弱地闪烁着，也在努力吸收能量恢复自身。一根毛则悬停在宁凡肩头不远处，黑色羽毛上的幽光缓缓流转，似乎在警戒，也似乎在休憩。
只有秃毛鹤闲不住。它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又踱回洞内。它看着宁凡修炼，绿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无聊。它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碎石，嘴里嘀嘀咕咕：
“唉，虎落平阳，龙游浅水……想当年本座吞吐星河，何等快意，如今却要在这破山洞里，陪着一个小辈和两件不成器的物事干耗……”
它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清晰。
一根毛的意念冷冷传来：“破火鸡，闭嘴！再聒噪，信不信老子用空间褶皱把你那几根毛也捋秃了？”
秃毛鹤脖子一缩，但嘴上不服：“哼！无知小鸟！本座这叫返璞归真！你懂什么！等本座找回昔日荣光，定要你……”
“够了。”
宁凡缓缓睁开眼，打断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他的目光扫过三者，虽然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离开。”
皮冻微弱地动了动：“离……离开？去哪啊？外面……外面会不会还有暗兽？”
一根毛的意念传来：“这破垫子说得对，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贸然出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秃毛鹤却立刻来了精神：“离开？好啊！本座早就待腻了！是时候让此界生灵，重新领略鹤尊的绝世风采了！小辈，你跟紧本座，保你吃香喝辣！”
宁凡没有理会秃毛鹤的吹嘘，沉吟道：“我们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势力分布，力量体系，以及……‘系统’和‘观察者’的线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秃毛鹤身上。这家伙虽然不靠谱，但似乎活得够久（或者自以为活得够久），见识可能比皮冻和一根毛要广一些。
“秃毛，你之前自称纵横寰宇，对此地可有什么了解？比如，这附近可有人烟聚集之地？修行宗门或者凡人城池？”
秃毛鹤被宁凡问得一怔，随即努力摆出博学的姿态，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如果鹤有胡须的话）：“嗯……此地嘛……灵气稀薄，法则隐晦，观其地脉走向，天象流转，应是处于某个偏僻的下位界面，俗称……鸟不拉屎的地方。”
宁凡：“……”
一根毛：“说人话！”
秃毛鹤绿豆眼转了转，似乎在努力回忆，又像是在现编：“据本座推断，以此地灵机浓度，往东三千里，或有一处人族聚集地，名曰……嗯……‘黑山城’？对，就是黑山城！本座当年神游太虚，曾惊鸿一瞥！”
“东三千里？黑山城？”宁凡记下这个信息，但对其真实性持保留态度。“如何确定方向？此界可有日月星辰指引？”
“日月星辰？”秃毛鹤用翅膀指了指洞外模糊的天光，“那不就是？只是此界法则有异，星辰轨迹混乱，难以凭此精确定位。不过嘛……”
它忽然挺起胸膛，一脸傲然：“本座自有秘法！只需给本座一点时间，感应天地气机，便能指出正确方向！”
说着，它真的闭上眼，两只翅膀张开，摆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跳某种古老的祈禛舞。
宁凡和一根毛、皮冻都默默看着它。
过了一会儿，秃毛鹤猛地睁开眼，翅膀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似乎是东南方）：“就是那边！本座以无上道心感应，生机汇聚之处，必是那黑山城所在！”
一根毛的意念充满怀疑：“你确定？别把我们带进暗兽老巢！”
秃毛鹤信誓旦旦：“本座出道……不，本座纵横万界，何时出过错？”
宁凡没有完全相信秃毛鹤，但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状态恢复了三四成，勉强够应付一般情况。
“走吧。路上保持警惕。”宁凡言简意赅，“皮冻，尽量收敛你的能量波动。一根毛，你负责侦查前方和侧翼，发现异常立刻预警。秃毛……你跟着我，别乱跑。”
他做出了最简单的分工。皮冻是“盾”，一根毛是“眼”，秃毛鹤……暂时定位为“不确定因素”和“可能的活地图”。
“得令！”一根毛的意念传来，黑色羽毛悄无声息地飘到洞口，开始感知外界。
皮冻努力让自己飘起来，颜色依旧很淡，紧紧跟在宁凡身边。
秃毛鹤则昂首挺胸，仿佛它才是队伍的领袖，当先迈出了洞窟。
洞外的景象，让宁凡目光一凝。
天空是一种浑浊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看不到太阳，只有一片弥漫的红光提供着照明。大地是暗沉的黑褐色，植被稀疏而扭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感。远山如同匍匐的巨兽，轮廓模糊。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友好的世界。
“果然是个破地方。”一根毛的意念带着嫌弃。
“好……好荒凉啊……”皮冻有些害怕。
秃毛鹤却似乎适应良好，点评道：“嗯，虽灵气稀薄，地貌丑陋，倒也别有一番苍凉壮阔之意境，符合本座的身份。”
宁凡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默默将周围的环境细节记在心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感受着这个世界的“规则”。重力略大于地球，空气成分复杂，含有微量有毒物质，灵气浓度确实极低，而且活性很差，吸收效率大打折扣。
“跟紧我，保持队形。”宁凡低声说了一句，选定了一个方向（略微偏向秃毛鹤所指的东南方，但并未完全采信），迈步向前。
一行人（和奇物）离开了暂时的避难所，踏入了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
最初的行程枯燥而压抑。四周是千篇一律的荒芜景象，除了扭曲的怪石和枯死的植被，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寂静中，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一根毛的意念突然传来预警：
“前面有能量反应！很微弱……像是……低等妖物的巢穴？”
宁凡示意队伍停下，隐藏在一块巨石后。他凝神望去，只见在石林深处，隐约有几个黑影在蠕动，散发出一种阴冷而暴戾的气息。
“是‘蚀骨狼’。”秃毛鹤忽然压低声音（用翅膀挡着嘴）说道，语气难得地严肃了一点，“群居，性狡诈，牙爪带有阴毒，能腐蚀金石。虽然只是低级妖物，但数量多了也麻烦。”
宁凡有些意外地看了秃毛鹤一眼，这家伙居然真的认识这里的生物？
“绕过去？”一根毛提议。
宁凡观察了一下地形，石林范围不小，绕路会浪费很多时间。他感知了一下那些蚀骨狼的气息，单个实力大约相当于炼气期三四层的样子，数量在七八头左右。
“直接穿过去。”宁凡做出了决定，“速战速决，避免纠缠。”
他需要实战来检验自己恢复的实力，以及……这个临时团队的配合。
宁凡从地上捡起几块趁手的碎石，掂了掂分量。然后，他看向皮冻和一根毛。
“皮冻，等我动手，你在我身前展开一个小范围的绝缘场，重点防御可能的毒液喷吐。一根毛，干扰最靠近我的那头狼周围的空间，让它动作变形。”
“明白！”皮冻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凝聚起一丝能量。
“小菜一碟！”一根毛的羽毛微微闪光。
秃毛鹤则悄悄往后缩了缩：“呃……本座为你们压阵！必要时自会出手！”
宁凡没有理会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看准时机，手臂猛地一挥！
“咻！咻！咻！”
三块碎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三头蚀骨狼的头颅！在掷出的瞬间，宁凡运用了基础的力学原理，赋予了石块极高的初速度和旋转，增强了穿透力。
与此同时，皮冻的绝缘场在宁凡身前展开，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屏障。一根毛也锁定了目标，那头狼爪下的空间出现细微的扭曲。
“噗！噗！”
两声闷响，两头蚀骨狼应声倒地，头骨碎裂。第三头狼因为一根毛的空间干扰，扑击动作慢了半拍，石块擦着它的耳朵飞过，但也让它失去了平衡。
“嗷呜——！”
剩余的蚀骨狼顿时被激怒，发出凄厉的嚎叫，双眼赤红地扑了上来！
宁凡不退反进，身形如电，避开一头狼的扑咬，手刀精准地切在另一头狼的咽喉部位，暗劲勃发，直接震碎了它的喉骨。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花哨，完全是基于对人体（狼体）结构和动力学的理解。
皮冻的绝缘场成功挡住了一道腐蚀性的毒液喷射，发出“滋滋”的声响，但屏障稳如泰山。一根毛则不断制造微小的空间陷阱，让狼群的扑击屡屡受挫。
战斗几乎在瞬间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七八头蚀骨狼全部倒地毙命。
宁凡站在原地，气息略微急促。实战验证，他目前的肉身力量和对能量的运用，大约相当于此界的筑基初期修士，但战斗意识和技巧远超同阶。
皮冻和一根毛也松了口气，它们的配合虽然生疏，但效果不错。
秃毛鹤这时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用爪子踢了踢狼尸，点评道：“嗯，身手尚可，有本座当年万分之一的风采了。不过，对付这种小妖，何须如此麻烦？本座若出手，一个眼神便可……”
它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宁凡正蹲在一具狼尸旁，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狼尸伤口处流出的、带着恶臭的黑色血液，眉头紧锁。
“这毒……成分很奇怪。不仅仅是生物毒素，似乎还混合了某种……微弱的法则侵蚀特性？”宁凡抬起头，看向秃毛鹤，目光锐利，“秃毛，你之前说，此界法则有异？”
秃毛鹤被宁凡看得有些不自在，支吾道：“这个……本座也是听……呃，是根据天地气机推断的嘛……”
宁凡没有追问，但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似乎无处不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收拾一下，继续赶路。这些狼尸或许有些材料可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根毛的意念突然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等等！有东西在快速接近！速度很快……能量反应……很奇怪！不像是妖物，也不是暗兽！”
宁凡心中一凛，立刻示意大家隐蔽。
片刻之后，一道遁光从天边疾驰而来，落在了不远处的石林上空。光芒散去，露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道袍、面容枯槁的老者，他脚下踩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飞剑，眼神浑浊，身上散发着一种筑基后期左右的灵力波动，但气息却十分不稳，仿佛随时会跌落境界。
老者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尸，又警惕地看向宁凡他们藏身的方向，沙哑开口：
“前方的道友，可否现身一见？老朽并无恶意，只是见此地的蚀骨狼被清剿，特来查看。近日这黑山山脉附近，可不太平啊。”
宁凡心中微动。
黑山山脉？看来秃毛鹤指的“黑山城”，或许真的存在。
而且，“不太平”这三个字，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示意皮冻和一根毛保持隐蔽，自己则缓缓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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