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令,重逾山海。
半柱香的功夫。
整个太医院,都快被搬空了。
为首的,是那早已年过花甲,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太医院院首,刘老太医。
他几乎是被两个小太监,给一路架着跑进来的。
那张布满了褶子的老脸,比江澈还要白上三分。
开玩笑!
凤阳长公主遇刺!
护驾的忠仆,更是命悬一线!
陛下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下了死命令!
救不活,你们就都给他陪葬!
刘老太医,连大气都不敢喘。
跪在地上,行完礼后,便哆哆嗦嗦地,取出了脉枕,垫在了江澈的手腕下。
那一刻。
整个听雪阁,落针可闻。
萧红绫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怕江澈的伤。
她怕的是,江澈的……“不是伤”!
她比谁都清楚,江澈这副模样,根本不是“受伤”,而是被那逆天之术,给强行“掏空”了!
这种事凡间的医术如何能解?
万一……
万一被这老太医,诊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脉象……
她根本不敢想象那后果!
然而。
身处这风暴中心的江澈,却依旧平静。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那冰凉带着老人斑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心如古井。
表面上。
实则早已将那最后一丝术士的气息,沉入了五脏六腑的最深处。
他甚至还分神控制着,自己那早已衰败不堪的气血,模拟出了一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的假象。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天方夜谭。
可对于早已,将“苟道”,刻进了骨子里的江澈而言。
不过是基操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刘老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
额头上,那细密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终于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然后扑通一声,极其干脆地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
老太医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绝望!
这位…这位壮士的脉象。
老臣…老臣,行医五十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萧红绫的心,猛地一沉!
皇帝的眉头,也是,狠狠一皱!
说!
是!
刘老太医,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他的脉象并非刀兵之伤,也非中毒之兆…
倒像是…
他斟酌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词。
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走了三十年的阳寿啊!
这…这简直,是神仙都难救的…绝脉啊!
此言一出!
满室皆惊!
萧红绫更是脚下一软,若不是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怕是已经瘫倒在地!
她演得太真了。
真到连她自己,都快要信以为真了。
皇帝听完却是沉默了。
他缓缓地走到了床边。
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榻上那个,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白发青年。
没有人知道。
这位大夏王朝的君主,不仅是一位,权谋大师。
更是一位早已臻至化境的武道宗师!
他看不懂那诡异的脉象。
可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体内,那股近乎已经彻底熄灭了的生命之火。
也能感觉到,自己女儿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悲伤与…依赖。
这,做不了假。
许久。
他才终于缓缓地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用药吊着。
用宫里最好的药,把他的命,给朕,吊住!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那早已哭成了泪人的女儿。
又看了一眼那个为了她而变成这副模样的“忠仆”。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太子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只是在临走前,他别有深意地,望了江澈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却是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审视。
直到那明黄的仪仗,彻底消失在了府外。
萧红绫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终于彻底软了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
看着那依旧在“虚弱”地,喘着气的江澈。
眼眶一红想骂,却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抬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带着哭腔,嗔道:
你这个疯子!
吓死我了!
江澈看着她那,又气又怕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
笑了。
现在…
他轻轻地,握住她那还在发抖的手。
我们名正言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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