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楼道里熟悉的饭菜香便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是糖醋排骨的甜混着番茄炒蛋的酸，裹着点葱花爆锅的烟火气，勾得莫无忧的胃下意识地叫了声。
他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暖黄的光像层柔软的毯子，立刻裹住了他带着雪气的外套，连鞋底沾着的碎雪都仿佛柔和了几分。
“爸，妈，我回来了！”他把背包往鞋柜上一放，积雪在鞋底化成小小的水痕，洇进木地板的纹路里。声音里还带着赶路的微喘，尾音却忍不住往上扬。
厨房传来抽油烟机关停的轻响，王落樱系着碎花围裙探出头，鬓角还沾着点面粉，像落了片小小的雪花：“哎哟，无忧可算回来了！”
她快步迎上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去接儿子的背包又想起手上的面粉，“快脱了外套歇歇，最后一道糖醋排骨马上就好。”
目光在儿子身上转了一圈，眉头轻轻蹙起，“怎么看着瘦了点？学校食堂的饭是不是不合胃口？”
莫渐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半截没看完的报纸，油墨在指尖蹭了点灰。他走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传过来，带着点糙糙的暖意：“半年不见，个头没长，倒是清减了。看来大学生活没少折腾你。”
“还行吧。”莫无忧笑着挠挠头，弯腰换鞋时，背包侧袋露出的数码暴龙机闪了下微光，像藏了颗小星星，“主要是这半年常在数码世界待着，那边吃的都是压缩能量块和速食营养剂，哪有家里的饭菜实在。”
“去数码世界了？”莫渐的眼睛瞬间亮了，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放，纸页“哗啦”一声展开又合上，他拉着儿子往沙发走，“快给爸讲讲，这次又遇到什么新鲜事了？有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奥米加兽’？”
莫无忧挨着父亲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木纹——那是他小时候总爱抠的地方，如今摸起来依旧温润。
他挑拣着那些不算惊险的片段讲起来……那些跨世界的激战、与光明兽的周旋，都被他轻巧地略过，只留下冒险里温暖的边角。
莫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话问两句细节，王落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排骨从厨房出来，油星子在盘子里溅出细碎的响：“爷俩别光顾着聊，无忧刚回来肯定累了。”
她把盘子往桌上一放，香气瞬间漫了满室，“莫渐，你去把碗筷摆上；无忧，去把书包里的脏衣服拿出来，妈等下一起洗。”
“哎！”莫无忧应着起身，刚要去拿背包，就被王落樱按住了肩膀。她的手心带着点面粉的涩，却暖得让人安心。
“先吃饭，不急。”她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往儿子碗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酱汁在白瓷碗里晕开小小的红，“看你这手瘦的，多吃点肉补补。”
客厅的吊灯洒下暖融融的光，映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糖醋排骨的红亮，番茄炒蛋的酸甜，清炒时蔬的翠色，还有一碗飘着葱花的蛋花汤。
莫渐给儿子倒了杯果汁，橙黄色的液体里浮着细碎的泡沫；自己则开了瓶啤酒，“滋啦”一声，白色的泡沫滋滋地往上冒，像朵小小的云。
窗外的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偶尔有几片粘在玻璃上，很快就被室内的暖意融化成小小的水痕，蜿蜒着往下淌，像谁在玻璃上画了道温柔的线。
莫无忧咬了口糖醋排骨，熟悉的酸甜味在舌尖炸开，肉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都泛起热意。
他忽然觉得这半年来所有的奔波与激战，那些能量碰撞的轰鸣、数码兽的嘶吼、跨世界的紧张谈判，都在这一刻有了温柔的落点——原来再盛大的冒险，都抵不过家里的一碗热汤。
夹菜的手顿了顿，莫无忧的目光落在母亲鼻梁上那副细框眼镜上。银灰色的金属边框衬得她眉眼更柔和了，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像落了两星碎钻，凭空添了几分书卷气。
“妈，你怎么戴眼镜了？”他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点心疼，“这半年是不是太操劳了？看东西都模糊了？”
王落樱笑着用手背蹭了蹭镜片，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边框，像在抚摸什么宝贝：“为了我儿子啊，再累也不觉得辛苦。”
“的确不辛苦。”莫渐在一旁喝了口啤酒，喉结动了动，故意拖长了调子，“你妈这眼镜啊，压根没度数。前阵子十斗士家族组织数码兽培育班，她非说戴副眼镜显得有学问，能镇住那些年轻气盛的驯兽师。”
“吃你的饭吧！就你话多！”王落樱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脸颊却泛起淡淡的红晕，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根，像个被戳穿小心思的小姑娘，连眼角的笑纹里都盛着羞赧。
莫渐捂着胳膊“哎哟”一声，却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花：“瞧瞧，这就护短了？谁让咱儿子有好事总先想着你这个当妈的，我这个当爸的啊，就是个陪衬。”
莫无忧看着父亲假装委屈的样子，肩膀忍不住抖了抖，笑出声来：“咋地，爸你这是眼红了？难道也想弄个研究员的名头当当？”
“哎哎，可别。”莫渐连忙摆手，夸张地往后靠了靠，沙发被压得“吱呀”响了声，“你爸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上学时看着课本就打瞌睡，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梦见数码兽打架。现在让我啃那些满是数据的资料，还不如让我去数码兽公园打扫笼子呢——至少能摸得着‘小狗兽’的毛。”
“本来我还想给你想想办法……”莫无忧故意拖长了调子，夹起一块排骨在父亲眼前晃了晃，酱汁滴在桌面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既然爸你不愿意，那只能算了。”
“别啊！”莫渐立刻坐直了身子，刚才那点委屈劲儿瞬间烟消云散，连啤酒杯都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轻响，“你爸我虽然看着粗犷，但骨子里也是个爱学习的人！看课本打瞌睡？那是以前没遇到感兴趣的！”
王落樱在一旁笑得直摇头，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拿不稳：“刚才是谁说‘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来着？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此一时彼一时嘛。”莫渐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胸脯，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换作平时，你让我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我头都大。但这是儿子的一番心意，别说钻研资料了，就是让我去数码世界跟‘祖顿兽’学打铁，我也得试试不是？”
王落樱笑着摇头，伸手给他碗里又添了勺汤，蛋花在汤里浮着，像朵小小的云：“就你嘴甜，刚才还说看着课本就犯困呢。”
“那不是没动力嘛。”莫渐冲儿子挤了挤眼，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现在有儿子当老师，说不定我能开窍呢？”
“既然爸有这劲头，那正好。”莫无忧放下碗筷，眼神亮了亮，像落了星子，“等会儿收拾完碗筷，我们一家人去数码世界一趟吧。”
“去数码世界？”王落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像孩子听到要去游乐园，“现在吗？会不会太赶了？”
“不赶。”莫无忧笑着摇头，指尖在数码暴龙机上轻轻一点，一道淡蓝色的光纹在桌面上闪了闪，又很快隐去，“咱就是去看看。”
“那感情好！”莫渐立刻来了精神，饭也顾不上吃了，起身就想去拿外套，脚步带起的风把沙发上的报纸都吹得动了动，“我早就想看看数码世界长什么样了！是不是真像你说的，天上飘着数据云，地上长着会发光的草？”
王落樱又给儿子夹了块排骨，筷子上沾着点酱汁：“去数码世界的话，是不是得穿厚点？听说那边的冬天比这边冷。”
“不用，数码暴龙机能自动调节环境适应力。”莫无忧咽下嘴里的饭，看着父亲在玄关翻找外套、母亲在厨房麻利地收拾碗筷的样子，两人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里晃动，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
刚才还在说生态观察、资料钻研，此刻这些都成了次要的。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像个普通儿子一样，带着爸妈去看看自己熟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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