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的伤在腹部,每一次移动都会让她额头沁出冷汗。夏含章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再次劝说:“要不我们再歇两日......”
“不行。”青罗斩钉截铁地打断,手指利落地将最后一件行李打包,“昨夜巡城的官兵已经搜到隔壁街了,今夜必会来破庙。”
她站起身,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进夏含章怀里:“这里是干粮和药材,你贴身收好。”
夏含章接过包袱,却见青罗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换上。”青罗简短地命令,已经利落地脱下染血的裙装,开始穿戴旁边那身深灰色的粗布男装。
夏含章这才明白过来。两个年幼女子在官道上行走太过显眼,扮作男子确实安全得多。她学着青罗的样子开始更衣,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这是她第一次穿这样粗糙的布料衣衫,每一下摩擦都让她娇嫩的肌肤泛起红痕。
青罗换好衣裳,熟练地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她转头看见夏含章笨拙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帮她整理。
“从现在起,”青罗的手指灵活地系着衣带,“已经没有将军府的四小姐和青罗,你是罗章,我是罗青,我们是兄弟。你十二,我十三,因父母病故,家中已无亲人,要去凉州投亲。”
夏含章怔怔地点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少年。青罗又取来些灶灰,仔细地抹在她的耳垂和脖颈上——那里原本有戴首饰留下的痕迹。
“走路要迈大步,说话要压低声音。”青罗仔细叮嘱着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遇到官兵盘问时,千万不能露怯。”
收拾妥当,青罗仔细检查了破庙的每个角落,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能暴露身份的物件。最后,她吹灭了那盏摇曳的油灯。
子时的梆声刚刚响过,两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京城的宵禁对熟悉街巷的人形同虚设。青罗带着夏含章穿行在窄巷暗渠之间,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巡夜的官兵。夏含章紧紧跟着青罗的脚步,惊讶地发现她对京城的了解远超自己的想象。
“你怎会知道有这些小路?”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巷中,夏含章忍不住低声问道。
青罗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从前......跟出府采买的嬷嬷一起走过。”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夏含章总觉得哪里不对,嬷嬷们采买时竟都走的是小巷道么?!
两个时辰后,她们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墙。然而城门前灯火通明,守城的官兵正在严格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
“怎么办?”夏含章紧张地抓住青罗的衣袖。
青罗观察片刻,拉着她退入阴影中:“走水路。”
她们绕到城南的漕运码头,这里果然守卫松懈许多。几艘货船正在装货,准备天亮前启航。青罗仔细打量着每一艘船,最后目光锁定在一艘运粮船上。
“你在这里等着。”青罗将夏含章安顿在货堆后,自己则朝着船工走去。
夏含章紧张地看着青罗与那些粗鲁的船工交谈。月光下,青罗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但她挺直的脊背和沉稳的姿态,却莫名让人安心。
片刻后,青罗返回,手中多了一枚木牌:“谈妥了。我们搭这艘船到洛州,船资二钱银子。”
“当真?”
青罗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为了省些银钱,也为了安全些,我要了货舱最底层的位置,与货物同舱。”
当夏含章跟着青罗钻进那个阴暗潮湿的货舱时,她才明白这价钱为何如此低廉。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麻袋,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河水腥气,连转身都困难。
“委屈你了。”青罗在麻袋间清出一小块空地,铺上带来的草席。
船身轻轻晃动,启航的号角声从甲板传来。夏含章靠在冰冷的船板上,听着舱外哗哗的水声,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第一次乘坐货船,第一次睡在如此肮脏的环境里。每一处都在提醒她——那个养尊处优的将军府四小姐,已经死了。
“睡吧。”青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到洛州要三天,得养足精神。”
夏含章在草席上躺下,却发现青罗依然坐着。
“你的伤不能久坐......”
“我得守夜。”青罗的声音很轻,“这船上也不安全。”
月光从舱板的缝隙漏进来,照在青罗小小的、沉静的侧脸上。夏含章看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可靠的丫鬟,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声轻叹。
货船在夜色中顺流而下,载着两个逃亡的少女,驶向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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