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营地。
篝火噼啪作响,烤架上串着几只野兔,油脂滴落火中,溅起火星。谢庆遥正往火堆里添柴,动作不疾不徐,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商旅夜宿。
青罗坐在他对面,目光在他手上停留——那是一双握惯了刀剑的手,虎口有茧,指节分明。虽刻意做了修饰,但某些习惯骗不了人。
“姚掌柜走西北这条路,多久了?”青罗撕下一块兔肉,状似随意地问。
“有些年头了。”谢庆遥递过一皮囊水,“主要是贩药材。西北苦寒,风湿骨痛的人多,南边的草药在这儿能卖上好价钱。”
“那姚掌柜这次……贩的是什么药?”
“当归、黄芪、三七,还有些驱寒的姜茶。”谢庆遥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不过这次,主要是来接几个人。”
“什么人?”
“几个不该死在西北的人。”谢庆遥说得直接,“小兄弟,你既然也在凉州惹了麻烦,不如说说看——你救的是什么人?或许……我们殊途同归。”
青罗盯着他,篝火在她眼中跳动:“姚掌柜这么确定,我要救的是人会与你殊途同归?”
“不然呢?”谢庆遥笑了,“小兄弟你身无长物,却带着这么多人在戈壁逃亡。若是为了财货,早该抛下累赘独自逃命了。既然没抛下,那这些人,定是你拼了命也要护住的。”
这话说得透彻。青罗沉默片刻,忽然道:“姚掌柜可听说过镇北将军?”
营地里静了一瞬。
连远处警戒的赵铁鹰都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谢庆遥神色不变:“镇北将军夏明远?”
“正是。”
“夏家三年前就覆灭了。”谢庆遥慢条斯理地撕着兔肉,“十六岁以上男丁处斩,女眷充入教坊司,十六岁以下男丁流放凉州,这是圣上定的案。”
“镇北将军还有三个儿侄儿流放西北。”青罗盯着他,“夏淮南、夏淮西、夏淮北。”
谢庆遥抬眸:“小兄弟知道得挺清楚。”
“因为我要救的,就是他们。”
四目相对,篝火在两人之间燃烧。
许久,谢庆遥缓缓道:“小兄弟,你可知道,救夏家余孽是什么罪?”
“知道。”青罗声音平静,“但有些事,明知道是死罪,也得做。”
“为何?”
“因为看不惯。”青罗站起身,望向茫茫戈壁,“看不惯好人不得好死,看不惯坏人逍遥法外。更不愿见……三个无辜的孩子不明不白死在戈壁里。”
她说这话时,侧脸映着火光,眼中闪着一种谢庆遥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少年人的热血,而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坚定。
这个小丫环,言行举止无一处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小兄弟,”谢庆遥也站起身,“你可知道,想杀夏家三人的人,是谁?”
“知道。”
“那你还敢救?”
“敢。”青罗转头看他,“姚掌柜不也敢么?”
两人对视,忽然都笑了。
那是种心照不宣的笑。
“看来,”谢庆遥重新坐下,“我们确实是同路人。”
子时初,营地东侧。
墨七伏在沙丘后,他是墨字卫在凉州的负责人,今夜奉命暗中保护这支“商队”——实则是掩护靖远侯与青罗等人。
望远镜里,东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几点移动的火光。
“来了。”墨七低声道,“至少三十骑,看装束……是凉州卫的兵,但队形散乱,不像正经官兵。”
旁边墨九皱眉:“永王的人混在里面?”
“八成。”墨七收起望远镜,“传令,按侯爷吩咐——干扰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出面。”
“是。”
命令层层传下。黑暗中,十余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散开,如夜枭般融入戈壁。
营地内,谢庆遥忽然抬头,望向东方。
“怎么了?”青罗警觉。
“有客人来了。”谢庆遥起身,“大约三十骑,半炷香后到。”
青罗脸色一变:“追兵?”
“应该是。”谢庆遥看向她,“小兄弟,你的人能战么?”
“能。”青罗毫不犹豫,“但姚掌柜的商队……”
“商队会自保。”谢庆遥淡淡道,“你们跟我来。”
他领着青罗等人来到营地西侧,那里停着几辆盖着油布的货车。谢庆遥掀开其中一辆的油布,下面不是药材,而是——兵器。
刀、剑、弓、弩,一应俱全。
青罗眼中闪过讶色:“姚掌柜这药材生意,做得挺特别。”
“西北不太平,总得防身。”谢庆遥拿起一张弓,试了试弦,“会用么?”
青罗接过,搭箭拉弓,动作流畅——这是赵铁鹰教的。
“好弓。”她赞道。
“会用就好。”谢庆遥心下了口气,墨字卫跟了这些年,竟一直不知她带着夏含章习武,应该再提高侦查能力。
他又看向夏家三兄弟,“你们呢?”
夏淮南拿起一把刀:“会用。”
夏淮西选了弩,夏淮北虽小,也握紧了一把短刀。
“记住,”谢庆遥沉声道,“待会儿打起来,你们守住营地西侧。我的伙计会守东侧。若是顶不住——”
他顿了顿:“就往北撤,那里有片地段,易守难攻。”
话音未落,东边已传来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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