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歌》的初赛录制现场,空气灼热得仿佛能点燃。巨大的演播厅内,灯光如昼,观众席上座无虚席,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一股躁动的暗流。后台,候场选手们或深呼吸,或默念歌词,紧张与兴奋交织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林清歌独自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闭目养神。与周围的紧绷感不同,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耳边是前台传来的、其他选手或激昂或柔情的歌声,以及观众随之起伏的掌声,但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侵入她的内心。
今天,她选择的曲目,并非节目组建议的、安全稳妥又能展现唱功的经典歌曲。
她要唱《随风》。
不是苏雨晴那首被改得匠气、却助她登上“才女”神坛的《风之絮语》,而是最原始、最本真、只属于她林清歌的《随风》。
“清歌,下一个就是你了,准备一下。”工作人员探头提醒。
她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决然。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色缎面衬衫和黑色高腰长裤,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又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飒爽。
“妈妈,加油。”耳机里,传来林一笑通过内部通讯设备传来的、压低了的奶音。他正和节目组安排的工作人员待在特定的休息区,通过监控屏幕观看现场。
“嗯。”林清歌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轻轻按了按耳麦,作为回应。
踏上通往舞台的通道,炫目的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将她笼罩在一片纯白的光晕之中。台下瞬间安静了许多,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期待的,聚焦于她。
评委席上,苏雨晴的瞳孔在看清林清歌的瞬间,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她今天怎么会穿得这么……素净?这不像要唱情歌或舞曲的样子。
主持人简短介绍后,舞台交给了林清歌。
她没有立刻开唱,而是走到舞台中央那架纯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坐下。这个举动让台下响起些许议论——自弹自唱?在竞争激烈的初赛?这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就是自寻死路。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空灵,带着一丝微凉的怅惘,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前奏与《风之絮语》有几分相似的神韵,但更纯粹,更自由,少了许多刻意堆砌的华丽转折。
然后,她靠近立麦,开口。
“指尖溜走的,是抓不住的风……”
她的声音一出来,全场便是一静!
那不是苏雨晴版本里那种刻意营造的、甜美空灵的“仙气”,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带着细微沙哑和颗粒感的质感。歌声里有少女的憧憬,有梦想被窃取后的茫然与疼痛,更有在漫长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后,沉淀下的孤勇与坚韧。
歌词,也与《风之絮语》那种辞藻堆砌、无病呻吟的“诗意”截然不同。它更直白,更锋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伪装,直指内核。
“谁偷换了时空,将我的梦,冠以她名姓……”
“沉默不是懦弱,是积攒破晓的光明……”
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评委席上苏雨晴的脸上!
这歌词……这旋律……这编曲中那些灵光乍现、却被她当年认为“不够成熟”而删改掉的独特转音……这分明就是《风之絮语》最原始、也最富有生命力的那个版本!是那个她曾在林清歌宿舍里见过的、写在皱巴巴五线谱纸上的初稿!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在这么大的舞台上,公然唱出这个版本?!她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苏雨晴是抄袭者吗?!
苏雨晴脸上的血色,在歌声中一点点褪尽,最终变得惨白如纸。她能感觉到身旁其他评委投来的、带着探究与讶异的目光,能感觉到台下观众逐渐变化的氛围。那些歌词,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她精心维持多年的“才女”面具,在这一刻,被林清歌的歌声寸寸击碎!
巨大的恐慌和嫉恨,让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林清歌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身体随着旋律微微摆动。她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倾诉,在用音乐审判。这五年来的委屈、不甘、愤怒,以及对未来的所有期望,都融入了这首歌里。歌声的力量越来越强,从最初的怅惘低回,到中段的控诉与质问,再到最后副歌部分,如同凤凰涅盘般的新生与决绝!
“随风而去吧,虚妄的影……”
“我自有我的天空,与不容玷污的姓名!”
最后一个高音,清亮、穿透力极强,却又稳得不可思议,如同利剑划破长空,然后稳稳收住,余韵悠长。
钢琴的尾音缓缓消散。
整个演播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足足过了两三秒钟。
“轰——!!!”
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如同积蓄了太久的海啸,猛然爆发开来!几乎要掀翻整个录制棚顶!
“我的天!这才是原版吧?!”
“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对比也太明显了!苏雨晴那个版本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塑料花和真花的区别!”
“歌词好敢写!‘偷换时空’‘冠以她名姓’,这说的不就是……”
观众席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叹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媒体区的记者们更是兴奋不已,疯狂按动快门,都知道今天挖到猛料了!
评委席上,除了苏雨晴,其他几位评委也纷纷露出了惊艳和赞赏的表情,开始低头交流、打分。
而苏雨晴,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反响中,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她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接受着本该属于她的赞誉的女人,看着台下那些质疑和了然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地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瓶,水洒了一桌,引来旁边评委诧异的目光。
镜头瞬间推近,给了苏雨晴一个无比清晰的特写——那张煞白的、写满了震惊、恐慌和无法掩饰的嫉恨的脸,通过现场的大屏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舞台中央,林清歌缓缓站起身,对着台下鞠躬。
直起身时,她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掠过了评委席上那个失态的身影。
四目相对。
一个从容淡定,一个狼狈不堪。
战争的号角,由她林清歌,在这一刻,正式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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