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渊离开排练室区域时，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能让走廊墙壁结霜。他没有乘坐来时的专用电梯，而是沿着消防通道，一步步走下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如同他内心失控的心跳。
那个相视而笑的画面，像一根毒刺，反复扎着他的神经。林清歌脸上那种轻松、甚至带着些许欣赏的笑容，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待遇。而那个叫韩澈的小子，年轻，英俊，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更重要的是，他能与林清歌在音乐的世界里平等交流，产生那种令他嫉妒得发狂的“默契”！
这种认知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理智。他无法容忍。无法容忍林清歌的身边站着别的男人，无法容忍她对着别人露出那样的笑容，更无法容忍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只能隔着玻璃窥视。
占有欲，一种他从未如此清晰体验过的、蛮横而原始的情感，如同苏醒的凶兽，在他胸腔里咆哮冲撞。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将那个碍眼的小子从她身边弄走！
他没有返回公司，而是直接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天籁之歌》节目制作中心的总部大楼。他以陆氏集团代表、节目最大投资方的身份，径直走进了总导演的办公室。
总导演姓王，是个在业内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风浪的中年男人。他见到陆廷渊亲自前来，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堆起了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起身相迎。
“陆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王导亲自泡了茶，态度恭敬。
陆廷渊没有碰那杯茶，他甚至没有坐下。他站在办公室中央，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开门见山，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王导，下一轮林清歌和韩澈的合作舞台，立刻取消。给林清歌更换一个合作嘉宾。”
王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他立刻明白了缘由，这几天关于林清歌和韩澈排练默契、互动良好的通稿他也看到了不少，看来是触了这位陆总的逆鳞。
“这个……陆总，”王导搓了搓手，面露难色，“合作舞台的配对是抽签决定的，而且已经对外公布了，韩澈的粉丝期待值也很高。现在临时更换，恐怕……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对节目的公平性和口碑也不利。”
“争议？”陆廷渊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节目最大的争议，不就是你们制造话题的手段吗？至于公平性……”
他向前一步，目光沉沉地压在王导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王导，陆氏是节目最大的投资方。我投入真金白银，不是为了来看一些我不喜欢的情节的。更换嘉宾，造成的所有额外费用和舆论风险，陆氏一力承担。我需要看到的，是符合节目‘高质量’定位的舞台，而不是一些靠炒作cp、迎合低龄粉丝的噱头。”
他将商业谈判中的威逼利诱运用得淋漓尽致，试图用资本的力量强行扭转局面。
王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深知陆廷渊的能量，也明白得罪这位金主爸爸的后果。但他同样清楚，如果此刻屈服于资本，随意更改赛制，对节目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专业口碑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会寒了其他选手和合作嘉宾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不失原则：“陆总，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林清歌和韩澈选手的排练非常顺利，音乐总监反馈他们的合作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很有可能成为本轮的一个经典舞台。强行拆散他们，不仅对两位选手不公平，也是对整个节目艺术质量的损害。”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陆廷渊越发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而且，韩澈那边……他的经纪公司也不是小门小户，突然无故换人，我们很难交代，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麻烦。您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比如镜头剪辑、宣发侧重上……”
“我不需要考虑。”陆廷渊粗暴地打断他，耐心已经告罄。王导的婉拒，在他听来更像是某种包庇和挑衅，是为了维护林清歌和那个小子所谓的“艺术”而驳他的面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换人。”他盯着王导，一字一顿地下了最后通牒，“这是陆氏的态度。王导，节目还想顺利做下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他不再给王导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王导看着被他带上的、还在微微震颤的办公室门，长长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资本巨鳄，一边是节目的立身之本和艺术原则，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
……
陆廷渊强行干预合作舞台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到了排练室。
当时林清歌和韩澈刚结束一段高难度的和声练习，正在休息。韩澈的经纪人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韩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看向林清歌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复杂和同情。
林清歌察觉到了异样，微微蹙眉：“怎么了？”
韩澈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林清歌听完，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不是害怕，而是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恶心感所取代。他竟然……竟然用如此卑劣、如此蛮横的手段，来干涉她的工作，试图控制她身边的人际交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陆廷渊的名字。
林清歌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眼神冰冷如铁。她走到排练室的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合作嘉宾的事情，我会处理。”陆廷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语调，似乎想以此彰显他的“能力”和“付出”。
林清歌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听着他那边传来的、属于上位者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想象着他此刻可能正坐在他那间奢华的办公室里，如同摆弄棋子一样试图摆布她的人生。
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混合着深深的厌恶，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她对着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毫不留情的冰冷，一字一句地刺了过去：
“陆廷渊，你的干涉，让我觉得恶心。”
你的干涉，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比之前任何一次拒绝都更具杀伤力。它不仅仅是否定，是厌恶，更是将他所有试图靠近、试图掌控的行为，都打上了“令人作呕”的标签。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林清歌甚至能想象出，陆廷渊此刻那副震惊、暴怒、却又被她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的狼狈模样。
她没有再等他回应，直接掐断了电话。
排练室里安静得可怕。韩澈和他的经纪人都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林清歌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知道与陆廷渊之间的战争，已经彻底从暗处转向了明处，并且，再无转圜的可能。
他越是想控制，她就越要挣脱。
这个舞台，她站定了。这个合作，她也绝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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