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秋季亲子运动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上午如期举行。彩旗飘扬，欢声笑语，整个操场洋溢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和家长们愉悦的交谈声。
林清歌和顾言之早早到场，两人身着便于运动的休闲服，站在大一班的集合区域。林一笑站在他们中间，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拉着顾叔叔，小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然而，这份和谐在一个高大身影出现时被打破了。
陆廷渊来了。
他依旧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锃亮的皮鞋与铺着彩色塑胶的操场显得格格不入。显然，他是从某个重要会议或场合直接赶来的，周身还带着一丝商界精英的冷冽气场，与周围轻松活泼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众多家长和老师的目光。有人认出了他，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林清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将儿子拉向自己。顾言之也微微皱眉，上前半步，隐隐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陆廷渊却仿佛无视他们的不欢迎，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林一笑身上。他手里提着一个显然价值不菲、包装精美的遥控赛车礼盒，显然是打算用来“讨好”儿子的。
“一笑。”陆廷渊走到近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但那久居上位的语气仍显得有些生硬，“爸爸来陪你参加运动会。”
林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爸爸”，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昂贵玩具，小嘴抿了抿，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妈妈的手，小小的身体往后退了半步。
陆廷渊伸出去递礼盒的手，再次尴尬地悬在半空。
老师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安排活动。第一个项目是“两人三足”，需要父母（或代替的家长）和孩子将相邻的腿绑在一起，协同走到终点。
林清歌本打算和顾言之配合，但陆廷渊已直接拿过红绸带，目光坚定地看着林一笑：“一笑，我们一组。”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林清歌欲言又止，但见儿子虽不情愿，却未激烈反对，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倒要看看，陆廷渊能搞出什么名堂。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身高腿长的陆廷渊和矮小稚嫩的林一笑，腿被绑在一起。陆廷渊显然从未参与过如此“幼稚”的游戏，他试图迈步，却完全无法协调与儿子的步调。
“一二、一二……”旁边其他家庭喊着整齐的口号，默契前行。
而陆廷渊和林一笑这边——
“啊！”陆廷渊步子太大，林一笑直接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陆廷渊连忙弯腰去扶，自己却因动作不协调，差点单膝跪地，昂贵的西装裤沾上了草屑。
重新调整后，陆廷渊试图迁就儿子，迈着小碎步，结果两人像螃蟹一样横着挪动，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引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林一笑看着身边这个手忙脚乱、额头甚至渗出细汗的“笨蛋爸爸”，再看看旁边配合默契的顾叔叔和妈妈（顾言之临时和林清歌组队参加了另一项活动），一直紧绷的小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努力忍住了。
最终，他们这组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倒数第一。
陆廷渊解开绸带，看着儿子因努力而微微发红的小脸，和自己狼狈的模样，生平第一次，在非商业场合，感到了某种程度的……窘迫。但奇怪的是，看着儿子虽然没有笑容，但似乎不再那么抗拒的眼神，这点窘迫又似乎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亲子运球”、“小脚踩大脚”等项目，陆廷渊依旧表现笨拙。他打惯了高尔夫、网球的手，操控起小孩子玩的皮球显得僵硬无比；他习惯了稳健步伐的脚，被儿子的小脚踩住时，更是走得歪歪扭扭，毫无平日里陆氏总裁的威风。
他闹出了不少笑话，西装革履与运动场的违和感贯穿始终。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在努力。他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骄傲，认真地、甚至有些笨拙地，试图融入儿子的世界，完成每一个在他看来可能毫无意义的游戏动作。
林一笑始终话不多，配合也不算积极，但至少，他没有再明确地表示拒绝。偶尔在陆廷渊差点出错时，他会小声地、飞快地提醒一句：“左边”、“慢点”。每一次听到儿子这简短的提示，陆廷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都会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亮光。
活动接近尾声，是全体家长和孩子的放松舞蹈环节。欢快的音乐响起，大家都跟着老师手舞足蹈。
陆廷渊站在人群中，显得更加无所适从。让他分析上亿的并购案易如反掌，但让他跟着音乐扭动身体，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身边笑得开心的儿子和……正在与顾言之轻松交谈的林清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距离感攫住了他。
运动会终于在一片欢腾中结束。
家长们带着孩子陆续散去。陆廷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领带松垮，头发也有些凌乱，哪里还有半分商业巨子的模样。
他走到林一笑面前，蹲下身，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一笑，今天……开心吗？”
林一笑看着他，没有回答开心与否，只是目光在他那身与操场格格不入的昂贵西装上扫了一眼，然后，用仅两人能听闻的音量，他低声且迅速地吐出一句话：
“下次，别穿西装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奔向了正在等候他的妈妈和顾叔叔。
陆廷渊愣在原地，仿佛被施加了定身咒一般。
下次？
还有下次？
而且……别穿西装？
一股难以言喻的、交织着狂喜与酸涩的情绪，如同温泉般从他冰冷已久的心底喷涌而出，瞬间流遍全身！
儿子并未唤他爸爸，态度依旧算不上亲近。
然而，这句带着些许嫌弃、却隐含着一丝微弱许可的话语，无疑是这几个月来，他所获得的唯一一份正向的回应！
这是破冰的信号！是关系缓和的开端！
他目送儿子跑向林清歌，看着林清歌自然地牵起儿子的手，看着顾言之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头，随后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去……
这一次，陆廷渊心中那惯常的嫉妒与刺痛，竟被儿子那句“下次”所带来的巨大希望冲淡了许多。
他站起身，凝视着那三个和谐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手中皱巴巴的西装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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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冰冷空荡的豪宅，陆廷渊第一次没有感受到往日的压抑。他站在衣帽间巨大的落地镜前，注视着镜中那个依旧英俊却难掩疲惫的男人，耳边不断回荡着儿子的话语。
“下次，别穿西装来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胸腔震出，带着一丝沙哑和……如释重负。
他找到了方向。笨拙无妨，闹笑话也无妨。只要他愿意放下身段，真正尝试走进儿子的世界，那道坚冰，终有融化的一天。
而儿子的态度松动，是否也意味着……他重新走向那个女人的路，也看到了一线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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