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盯着屏幕上的路线图，把每一个扫描点和每一个盲区都记在心里。
他突然抬头，看向凯。
“你帮我，只是因为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如果我没有这个价值，你会直接杀了我？”
凯没有否认，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
“是。在新伊甸，没有价值的存在，不配活下去。”
“我教你生存技巧，你帮我找人类灭绝的真相。”
“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像你手里的刀和你的手，谁也离不开谁，但也随时可能互相伤害。”
江晦沉默了。
不得不说，他也很欣赏凯。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很少有一个人能够如此清晰地和他坐在同一个谈判桌上，且思维和语言都足够清晰。
这是一个起码不会坑他的人。
而且还挺厉害。
江晦没有丝毫犹豫，握紧了手里的生理信号模拟器。
“我跟你走，但我有条件。”
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如果我帮你找到真相，你要帮我找我的队友，不管他们是人类还是仿生人，不管他们是否还活着。”
凯的眼角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意料之中。
“可以，但记住——跟着我，就没有回头路。”
“莉娜发现你消失后，会动用统一意志的所有力量搜捕你。”
“从现在起，你每一步都要走在刀尖上。”
江晦耸了耸肩。
他从进入界外到现在，哪一步没有走在刀尖上？
凯来到通风管道前，用他特殊的电子干扰器打开盖板。
“现在爬进去，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在莉娜的巡逻队收到警报赶过来之前，必须离开这里。”
江晦没有犹豫，弯腰钻进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的入口比江晦想象的更狭窄。
他需要弓着背，几乎是匍匐前进，胳膊肘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
江晦屏住呼吸，即使管道内的灰尘呛得他喉咙发痒，他也尽量让呼吸变得轻浅。
出发之前凯和他说过，统一意志的管道监听装备能捕捉三公里内的异常声响。
哪怕是一声咳嗽，都可能被定位位置，然后引来巡逻队。
作为前军事侦察仿生人，凯的动作比江晦要灵活许多。
他的金属关节在狭窄的管道内转动时，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条蛇在草丛中穿行。
他手里的扫描仪亮着淡绿色的光，在为江晦指路的同时也告诉他，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长期维持在极低饥饿值的状态，江晦感觉自己一直在往外冒冷汗。
“放松。”
凯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现在的心跳声，在管道里能传五米远。”
“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控制它。”
江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不就是饿吗，忍中忍，王中王。
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
一遍，两遍，三遍……
他一边前进，胸口的紧绷感也随之消散。
就在这时，管道下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之间的交流。
“d区管道检查完毕，未发现异常信号。”
“前往E区，重点排查通风口附近，莉娜执行官命令，任何可疑动静都要上报。”
凯一把按住江晦的肩膀，示意他贴紧管道壁，然后用手指了指上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检修口，盖子是松动的，能看到外面走廊的灯光。
巡逻队的脚步声在检修口下方停了下来，江晦甚至能听到他们扫描仪启动的滋滋声。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江晦紧紧攥着生理信号模拟器，生怕它突然出故障。
模拟器的屏幕贴着他的大腿，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E区扫描完毕，无异常。”
几秒钟后，巡逻队的声音再次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晦这才松了口气，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背上。
凯收回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不错，比我预想的冷静。在新伊甸，冷静就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率先起身，继续往前爬。
“再走五十米，就是统一意志的外围管道，那里没有监听装置，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进入浪客的临时安全屋。”
江晦跟在后面，膝盖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
但他不会停下。
他看着凯的背影。
黑色战术服的边缘已经磨损，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骨架，却依旧挺拔，像一根不会弯折的钢针。
“凯。”
江晦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你为什么要脱离统一意志？”
“你之前是军事侦察仿生人，在统一意志里应该有很高的权限。”
凯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因为统一意志的守护者协议，早就变成了统治者协议。”
“他们要的不是守护人类的遗产，是统治这个只有仿生人的世界。”
“而我，不想做他们手里的刀。”
江晦没有再继续追问，心里却明白了凯和莉娜，本质上都是被所谓的守护者协议而影响的仿生人。
又爬了一会，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凯加快速度，随后用手里的特殊密钥推开了检修口的盖子。
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地上散落着废弃的机械零件。
涂鸦的风格异常的规整，但内容却十分凌乱。
“我们到了。”
凯很轻松地爬上去，然后回头伸出手。
“上来吧，这里是浪客的地盘，暂时安全。”
江晦握住凯的手，蹬了上去。
当他双脚落在坚实的地面上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为了出来，他把饥饿值调到很极限的范畴，这种低能耗模式让他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小巷的尽头，几个明显属于浪客阵营的仿生人正等着接应他们。
看到凯，他们纷纷点头示意。
凯转身对江晦说。
“安全屋就在前面，你可以休息半小时。”
“半小时后我会教你怎么在浪客的黑市上生存，以及怎么识别残响的仿生人。”
“记住，从现在起，每一步都要小心，新伊甸里，没有真正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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