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靠在石柱上，手指还嵌在裂缝里。风从大殿门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刚想闭眼调息，脚步声就停在了三步之外。
她睁开眼，看见金无尘站在那里。他的长袍上有血迹，不是她的，也不是林岚的。那是旧伤裂开时渗出来的，颜色发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不像以前那样严厉，也不像最近几次见面时躲闪。这一次，他没有避开她的视线。
“我错了。”他说。
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落在地上。
金小小慢慢抽出手指，掌心已经被石缝磨破。她没有擦，任由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碎石上。
“你说什么？”她问。
“我说，我错得离谱。”金无尘往前迈了一步，“我不该信她，不该让你一个人扛着。”
金小小冷笑了一下。“三年前你说我是废物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我在矿场挨打，你听见了吗？我在荒秽渊差点死掉，你知道吗？”
金无尘低下头。“我知道……我都记着。”
“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动手？你是长老，你是父亲，你有权力查！可你做了什么？你只给了我一句‘别惹事’。”
她的声音没有提高，也没有颤抖。她说得很稳，像是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
金无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时，苏婉清从回廊那边走过来。她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外面包着一块褪色的布。
“他查了。”她说，“每晚都在查。测心石的记录他翻了十七遍，林岚进出符篆堂的时间，他做了表格。锁灵草的残留样本，他也偷偷取过三次。”
金小小看向她。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他书房看。抽屉最下面有个暗格，里面全是纸条，都是他写的线索。有一张上面写着：‘若小小真有问题，我愿代她受罚。’”
金小小没动。
苏婉清把木匣放在旁边的石台上。“他还留着你小时候练剑的布条，挂在床头。每次看到，就说一声对不起。”
金无尘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墨绿色，边缘磨损严重，中间刻着一道细纹，像是被剑划过留下的痕迹。
“这是你娘的东西。”他说，“她说，等你足够强了，再交给你。”
金小小后退半步。
“不要。”她说。
“它认你。”金无尘把手往前送了送，“昨晚就开始发热，今天早上震动不止。我明白，它是想见你。”
玉佩忽然亮了一下，微光一闪而过。
几乎同时，金小小手腕上的残剑录铁环嗡地一震。不是系统启动的声音，而是金属本身在共鸣。那股震动顺着经脉往上爬，直冲脑门。
她猛地抬手按住铁环。
一股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杀气，也不是灵压。是一种很熟的感觉，像小时候躲在母亲身后时闻到的味道。那种味道她早就忘了，但现在突然回来了。
玉佩又亮了一次。
这次光更久一点。
金小小的手指动了动。
她没有接，但也没有再往后退。
金无尘看着她。“能原谅我吗？”
风吹过回廊，卷起几片落叶。一片擦过金小小的鞋面，停在她脚边。
她低头看着玉佩。
掌心还在流血，血珠滴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不是为了你回来的。”她说。
“我知道。”
“我也不是为了她。”
“我知道。”
“你给这个东西，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做的事。”
“我知道。”
金小小终于伸手。
她没有直接拿玉佩，而是抓住了金无尘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很稳。
她把他的手推回去一点，然后自己接过玉佩。
触感温润，不像石头，倒像是活物在呼吸。
她握紧它。
识海深处，那丝残留的数据流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提醒。
苏婉清看了眼天色。“我去刑堂看看情况。”她说完就走了，脚步很轻，没再回头。
金无尘还站着。
“你走吧。”金小小说。
“你……要不要回屋歇会儿？你脸色不好。”
“我不累。”
“那你……”
“我没有原谅你。”她打断他，“我现在只是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不想看你这样站在这里求我。我不是你的赎罪工具。”
金无尘嘴唇抖了一下。
“但我也没打算杀了你。”她补充道，“所以你不用怕我恨你一辈子。”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
他回头。
“母亲……是怎么死的？”
金无尘僵住了。
“你说她留下这东西，那就说明你知道她去了哪。”
“她……”金无尘喉咙动了动，“她进过剑冢最深处。后来出来时已经不行了。她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必须封住口。她把玉佩交给我，让我藏好，等你长大。”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她没说。但她临走前写了个字——‘门’。”
金小小盯着他。
“你撒谎。”她说。
金无尘脸色变了。
“你眼神飘了。你记得更多，但你不敢说。是不是和天梯有关？是不是和空间法则有关？”
“小小……有些事，现在不能讲。”
“那你走吧。”她再次开口，“下次来，带真话。”
金无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金小小独自站在回廊下。
玉佩还在手里。
她低头看着它，拇指轻轻摩挲那道刻痕。突然，刻痕里渗出一丝极淡的银光，顺着她的皮肤钻进血管。
她手臂一麻。
眼前闪过一幅画面：一座石门立在云层之上，门缝里透出白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门前，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画面一闪即逝。
她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了。
玉佩恢复平静。
远处传来钟声，是宗门傍晚的报时。
她把玉佩贴身收好，靠在柱子上闭眼。身体很累，脑子却清醒。系统不在了，没人吵她，也没人提醒她该做什么。
但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开始变了。
她睁开眼，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她脚前。
她抬起脚，踩进光里。
光从鞋底漫上来，盖住了刚才滴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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