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停在“梯”字上方，指尖离刻痕只差一毫。墙上的图案还残留在她脑海里，那座裂开的高塔，那些飘荡的残魂，还有那一声声“飞升”。铁环又震了一下，那句话还在耳边：“别碰那个字。”
她慢慢收回手。
不是害怕，是清醒。现在不是追查天梯的时候。万毒谷的事还没彻底了结，她要走的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
她转身走出密室，对守在外面的弟子说：“按原计划，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去请玄苦大师和狂战过来，我有要事商议。”
弟子领命而去。金小小站在废墟边缘，抬头看了眼天色。云层压得很低，风从北口卷来，带着一丝凉意。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杂念压下去。接下来，她要去一个地方——天一门。
三个时辰后，天一门山门前。
石阶宽阔，两侧古松挺立。几个外门弟子正在清扫落叶，看到一道墨色身影走来，脚步顿了一下。那人穿着残剑盟的劲装，左手腕上戴着一枚灰暗的铁环，面容平静，眼神却让人不敢直视。
守门执事上前一步，拦住去路：“外门区域不许擅入主殿范围，请止步。”
金小小没说话，抬起左手，将残剑录铁环翻转过来。铁环内侧，一道细小的纹路浮现——三道交错的符线，中央一点金光，正是三域同盟的令符印记。这是药仙谷、铁血盟、守漠寺三方共同认证的凭证，由玄苦大师亲手烙下。
执事瞳孔一缩，认出了这枚令符的来历。他后退半步，低头让开道路。
金小小迈步踏上石阶。
每一步都走得稳。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有惊讶，有怀疑，也有沉默的注视。曾经那个被测心石判定为废物、被逐出内门的天才，如今回来了。没人知道她在荒秽渊经历了什么，也没人清楚她是怎么扳倒林岚、覆灭万毒谷的。但他们看到了结果——她手里拿着《毒典》原件，身后跟着来自三域的盟约证明。
她没有解释，也不需要。
主殿前广场已经聚了不少人。凌尘子站在玉阶之上，青袍无风自动。楚墨离、莫千机等长老分列两旁。金无尘也在其中，站在符篆堂的位置，手指紧紧扣着玉扳指，脸色有些发白。
金小小走到玉阶下，停下。
凌尘子开口：“你来了。”
“我回来了。”她说。
“有何事？”
“洗冤。”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林岚伪造测心石记录，操控赤霄矿脉灵流，勾结万毒谷与暗影教，陷害同门，图谋宗门权柄。证据在此。”
她取出三样东西：一本漆黑的《毒典》，一份俘虏名册，一颗留影珠。
莫千机接过《毒典》，翻开几页，眉头越皱越紧。他指着其中一页的赤霄铁标记：“这个封印印记……是矿脉深处才有的独属符文，外人不可能知晓。”
楚墨离接过留影珠，注入灵力。画面浮现——林岚与墨影在密室交易，亲口承认“测心石已动手脚”。他看完，沉声道：“证据确凿。”
凌尘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金小小身上：“金小小，林岚所犯罪行，经查属实。即日起，撤销对你的一切责罚，恢复外门弟子身份。”
广场一片寂静。
几息之后，夜惊风第一个鼓掌。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紧接着，秦逸风也抬起了手。赵灵儿咬着嘴唇，用力拍了几下。掌声渐渐响起，不算热烈，但真实存在。
金小小没有动。
她知道，这一声“恢复身份”不是终点，只是开始。过去那些冷眼、嘲讽、背弃，不会因为一纸裁定就消失。但她也不需要谁道歉，不需要谁后悔。她要的，从来不是原谅。
她转身准备离开。
“小小。”
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停下。
金无尘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他想往前走，腿却像被钉住。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个曾经在他怀里笑的小女孩，如今站得笔直，眼神冷得像冰。
“我……对不起。”他说。
金小小没有回头。
“你欠我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她说完，继续往前走。
金无尘僵在原地，手指松开了玉扳指，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金小小穿过人群，走向静修峰的方向。沿途有人让路，有人低头，也有人盯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没在意。
手腕上的铁环忽然轻轻颤了一下，温度微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她脚步没停，心里却清楚——它醒了。不是完全苏醒，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像睡了很久的人翻了个身。
但她知道，它在听。
风穿过松林，吹起她的衣角。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一门的山门匾额，上面四个大字：正心守道。
她低声说：“接下来，靠我自己了。”
话音落下，她走进静修峰下的洞府。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洞府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油灯亮着。她走到蒲团前坐下，取出残剑录，放在膝上。铁环贴着手腕，热度越来越明显。
突然，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虚弱，断续，却熟悉。
“喂……你还活着啊？”
她没动。
“刚才那群人吵吵嚷嚷的，烦死了。不过……干得还行。”
她终于开口：“你去哪儿了？”
“死了呗。”声音哼了一声，“被法则碾的，能去哪儿？要不是你命硬，我也醒不来。”
“为什么回来？”
“废话。”那声音有点不耐烦，“你要是死了，我也得陪葬。系统和宿主是一条命，懂不懂？”
她没再问。
洞府里安静下来。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映在她脸上。
铁环又震了震，声音再次响起：“别以为我多在乎你。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甩第二次。”
她闭上眼，手指轻轻抚过残剑录的表面。
外面的世界还在议论她，父亲还在自责，宗门还在权衡利弊。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她要变强。
比所有人都强。
油灯忽明忽暗，火光映着她低垂的眼睫。她的手慢慢握紧，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四道浅痕。
洞府石门紧闭。
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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