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心。
六角高赖每念一句，身上的生气便衰弱一分，而祭坛上的血光便浓郁一分。
那流淌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沿着符文的轨迹加速流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冲天的怨念。
咒文完成刹那，六角高赖拔出肋差，毫不犹豫地刺入腹部，完成最惨烈的“三文字切”切腹。
他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与家人的血液交融。
几乎同时，那八名吟唱咒文的阴阳师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们手中的法器纷纷炸裂，七窍之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漆黑的血液。
“不……不可能……神……祂……”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弥留之际，六角高赖看到了这一幕，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成功……了吗？”
阴阳师们惊恐地嘶吼着，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最后一个个僵直地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密室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幽绿烛火仍在燃烧，映照着满地的尸体和那散发着不祥的祭坛。
……
大津城陷落、明国魔军兵锋已不足百里的消息，在炎炎夏日却如同最凛冽的寒冬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京都。
幸存者们的传言，如同野火般蔓延：“明国魔军生饮人血”、“红衣魔神飞天遁地，一眼便能让人化为飞灰”……
这座千年古都，此刻被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慌紧紧扼住了咽喉。
朱雀大街上，往日里叫卖鲷鱼、和果子的摊贩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背着包裹狂奔的平民。
一个老妪抱着装着祖传玉佩的木盒，踉跄着撞到墙角，爬起来后继续往东跑，嘴里念叨着“去关东，说不定能活”。
几名町众推着装满衣物的木板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却被突然冲出来的武士推开。
那武士骑着马，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布包，看装束是某公卿家的亲信。
“让开！让开！细川大人的家眷要出城！”
武士挥舞着太刀，砍向挡路的平民，一名孩童被推倒在地，哭声瞬间被混乱的呼喊淹没。
城门口早已挤满了人，守军拿着长枪维持秩序，却挡不住潮水般的逃难者，有人为了挤上出城的渡船，甚至跳进鸭川，试图游到对岸，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只留下水面上漂浮的草帽。
哭喊声、叫骂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王朝末路的悲歌。
……
幕府所在的二条城，此时也是一片混乱。
室町幕府第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身着深蓝色阵羽织，站在天守阁的走廊上，手里捏着从大津逃来的武士递上的急报，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急报上写着“大津一日即破，红衣魔神一剑削平天守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废物！都是废物！”
足利义澄将急报狠狠摔在地上，木屐踩在纸上，将字迹碾得模糊。
“六角高赖有八千兵，还有西洋火炮，竟挡不住一日？枉他作为近江守护！”
幕府笔头家老伊势贞宗躬身道：“将军大人，这几日派往各地的使者传回消息，关东的北条氏、甲斐的武田氏以‘境内不稳，需大军镇守’为由，拒不发兵。”
“越后的上杉氏、东北的伊达氏、南部氏更是连回信都没有。近江的豪族们要么逃入深山，要么干脆投了明国……”
从明国魔军攻入本州岛的时候，足利义澄就察觉到了不对，给各地大名纷纷发出了书信，但是现在传出来的消息，让他极为愤怒。
“这些短视之人，希望幕府与明军两败俱伤，好从中牟利。但他们也不想想，以明军之势，幕府没了，他们还远吗！”
伊势贞宗叹息一声，不予置评，继续汇报道：“如今京都城内，能战之兵仅一万五千，其中五千还是临时征召的农民，连竹枪都握不稳啊！”
“农民？”
足利义澄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无力感。
靠这样的军队，去抵挡那能飞天遁地的明国鬼神？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将军大人，不如……不如暂避关东？”
伊势贞宗犹豫着开口：“待召集各路大名，再整兵反攻……”
“避？”
足利义澄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大津到京都不过百里，明国魔军一日便至，我们能逃到哪里？”
“况且，那些大名若真有心勤王，怎会至今无一人响应？他们是在等，等京都破，等我足利氏亡，好分我幕府的地盘！一群蠢货！！！死到临头还在算计！！！”
他抬手扶住额头，只觉得一阵眩晕。
想他足利氏执掌幕府一百七十余年，如今眼睁睁看着明国魔军兵临城下，而自己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一名武士匆匆跑来，跪地禀报道：“将军大人，西城门的守军来报，明国魔军的前锋已到淀川，距京都只剩五十里！城内外的平民还在逃，守军快拦不住了！”
足利义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麻木：“传我命令，关闭所有城门，加固城防，让农民兵守外城，武士守内城……”
“至于那些逃难的平民，拦不住就随他们去，反正……”
反正京都也守不了几日了。
这句话，足利义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伊势贞宗看着足利义澄萧瑟的背影，心中一酸，但自己也无力为主公分忧，只能躬身退下，去传军令。
二条城的钟声响起，沉闷的钟声回荡在京都上空，却不再是往日里宣告晨昏的信号，而是这座千年古都走向末路的丧钟。
……
与二条城的混乱不同，天皇御所深处的神殿，却透着一股死寂的肃穆。
这里是京都最隐秘的所在，除了天皇与少数侍从，平日里连公卿都不得入内。
神殿内没有窗户，只有四角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将墙壁上斑驳的壁画映照得影影绰绰。
那些壁画绘着上古神话，有天照大神出生日向，有建御雷神斩八岐大蛇……
自从“吞山明神”等恶魔在三个月前第一次出现之后，后柏原天皇就不止一次的发出疑问：这些神话，究竟是真是假？
没有人能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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