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低沉的主人，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惊雷，在死寂的瑶池仙境中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跨越纪元的委屈与狂喜，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满天神佛的神魂之上。
瑶池的空气凝固了。
仙乐停了，云雾不飘了，连时间本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那匪夷所思的叩拜与哭喊给彻底冻结。
所有仙神，无论是在品茗的，在谈笑的，在暗中传音的，全都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态，化作了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他们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片被那声“主人”震出来的、无穷无尽的空白。
高坐龙椅之上的玉皇大帝，脸上的帝王威仪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错愕。
他身边的王母娘娘，刚刚还雍容华贵，强行掌控着局面，此刻却霍然从凤椅上站起，那张保养得宜、万古不变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看着下方，看着那七个她视若亲女，一手带大的侍女，此刻正毫无仪态地跪伏在一个金毛猴子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她们在喊他……主人？
东王公？
那个在远古传说中，与自己一同受道祖敕封，执掌天下男仙，早已在巫妖大劫中陨落的……东王公？
这怎么可能！
这荒谬！这绝伦！这简直是三界开辟以来最大的笑话！
哪吒就站在陈凡身后，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眼前这离奇的景象给撕裂了。
他亲眼看着大哥走过去，亲眼看着七仙女僵在原地，然后……然后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没有斗法，没有神通，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对话。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就好像一段被遗忘的、却又理所当然的历史，被人从尘封的角落里翻了出来，粗暴地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三位刚刚投诚的截教仙人，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种混杂着极致震惊与狂热崇拜的复杂情绪。
东王公！
他们这位新认的“师兄”，竟然还有如此显赫的来历！
难怪！难怪他有如此胆魄！
连上古男仙之首都是他的前世，这三界之中，还有谁能让他真正放在眼里？
这一波，赌对了！
不，这已经不是赌对了，这是直接抱上了一根贯穿了古今天地的擎天巨柱！
瑶池的死寂，被仙女们压抑不住的哭声打破。
“主人！真的是您！”
“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西王母娘娘说您真灵不灭，终会归来，我们一直信着，一直等着……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为首的红衣仙女，哭得最是伤心，她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看着陈凡，满是孺慕与依恋。
“主人，您瘦了……您的气息也变了……这些年，您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她们的每一句哭诉，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母娘娘的心口上。
“收留之恩”，“等待归来”……
这些词，从她最贴心的七个侍女口中说出，瞬间将她从一个慈爱的主人，变成了一个……替故人照看遗婢的“好心人”。
那份无数元会积累下来的主仆情深，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
王母娘娘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那七张熟悉的、哭泣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
而陈凡，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低头，看着脚下这七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美丽仙女，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成了。
这场戏，比他预想的还要成功。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惜与沧桑，轻轻地放在了红衣仙女的头顶。
“痴儿。”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都过去了。”
“让你们……久等了。”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七位仙女闻言，哭得更加大声，仿佛要将这无数元会的委屈与期盼，全都宣泄出来。
周围的仙神终于从石化状态中缓了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和压抑到极致的哗然。
“东王公……那猴子是东王公转世？”
“开什么玩笑！东王公何等尊贵，怎么会转世成一只妖猴？”
“可……可七仙女为何会认错？她们是王母娘娘的贴身侍女，绝不可能信口雌黄！”
“难道说……传说是真的？东王公并未彻底陨落，只是真灵转世重修？”
“嘶——若是如此，那这猴子的辈分……岂不是与玉帝王母平起平坐了？”
议论声如同瘟疫一般，在瑶池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蔓延。
所有仙神看向陈凡的姿态，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们看他，是看一个胆大包天的反贼，一个不知死活的妖猴。
那么现在，他们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尊从远古神话中走出来的活化石，一个身份尊贵到让他们必须仰望的恐怖存在。
羞辱孙悟空的蟠桃会？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上古大能的归来宣告会！
高坐之上，玉皇大帝的手，已经将那只九龙琉璃盏捏成了齑粉。
金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已经不是难看，而是一种铁青。
他筹划的一切，他想要达成的所有目的，都在这一刻，被那个金毛身影，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阻止的方式，彻底粉碎。
他不仅刨了天庭的墙角，他甚至还想把天庭的房梁给拆了！
“够了！”
一声蕴含着无上帝王威严的怒喝，终于从玉帝的口中发出。
他不能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
再让他们哭下去，他天庭的脸面，他玉皇大帝的尊严，就要被彻底按在地上摩擦了！
帝王之怒，如天威降临，整个瑶池仙境都在这声怒喝下剧烈震颤。
无数仙神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龙椅上的至尊。
然而，那七位仙女，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跪在陈凡脚下，只是将头埋得更深，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却一步也不肯离开。
仿佛在她们心中，天帝的威严，也比不上眼前这位“主人”能带给她们的安全感。
这一幕，更是让玉帝怒火攻心。
陈凡终于抬起了头。
他将手从红衣仙女的头顶上移开，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上了玉皇大帝那双喷火的眼睛。
他没有畏惧，没有退缩，甚至还对着那位三界主宰，咧嘴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诮，三分玩味，还有四分不加掩饰的挑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瑶池。
“玉帝老儿，别那么大火气嘛。”
“我就是回来看看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丫头，顺便……”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那些散落在地、沾染了尘埃的九千年蟠桃。
“尝尝你们瑶池的桃子，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老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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