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特高课作战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默身着崭新的深灰色呢制制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会场。
他肩章上那枚纯银打造的雄鹰徽记，在吊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冷冽如刀锋的光芒，无声地宣告着新任主导者的威严。
会议桌两侧，十三名队长级军官早已正襟危坐，每一个人的脊背都挺得笔直，肃穆的氛围中暗藏着审视与不安。
主位之旁，山本义雄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用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气开口：“林主任，请开始吧，汇报一下你近期的清剿成果。”
林默没有丝毫迟疑，他打开面前的黑色文件夹，动作流畅而精准。
随着投影仪的光束亮起，一张标注清晰的上海市区地图被投射在幕布上。
他的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点，第一个红点亮起，旁边标注着“十六铺码头三号仓库”。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杨树浦路联络站、虹口电报局、法租界秘密印刷点……七个鲜红的圆点在地图上依次浮现，如同七道刚刚愈合的狰狞伤口。
“七处被重庆方面视为命脉的毒瘤，已于昨夜一夜之间尽数拔除。”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经过精密计算的子弹，精准地射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几位队长脸上短暂停留，继续说道：“但诸位，相比这些已经被清除的威胁，一个更值得我们警惕的节点，是从不曾出现在任何地图上的第八个点——它就在我们的系统内部。”
话音未落，他切换了下一张幻灯片。
幕布上出现的是一份文件摘要，标题赫然是“佐藤健司临终供词节选”。
摘要内容直指一项惊人指控：特高课内部，仍潜伏着三位代号为“夜枭”的高级鼹鼠。
这份所谓的“供词”自然是林默精心伪造的杰作，是他投下的一颗震撼弹。
就在摘要内容完全显示的瞬间，他眼中那不为人知的真实之眼捕捉到了最细微的变化。
会议室里，有三名队长的瞳孔在刹那间骤然收缩，尽管他们极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但头顶上悄然浮现的淡黄色预警标识，却在林默的视野里清晰无比。
他们并非叛徒，但真实之眼的反馈告诉林默，这三人都曾或多或少地收受过佐藤的贿赂，在某些行动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典型的动摇分子。
这颗名为“夜枭”的炸弹，精准地击中了他们最脆弱的神经。
恐慌，如同无形的病毒，开始在密闭的会议室里悄然蔓延。
每个人都在审视身边的同僚，曾经的信任在猜忌面前摇摇欲坠。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抛出炸弹的林默，反而成了众人眼中唯一能够稳定局势的定海神针。
中午十二点二十一分，总局地下通信中心。
程兰以“归档昨夜行动事故报告”为由，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高度保密的数据调度室。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名技术员抱怨线路板接触不良，起身去备件室更换。
就是这短短的几十秒空隙，程兰迅速而沉着地靠近林默专用的那台终端打印设备，将一枚外观毫无异样的改装打字机色带换了上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甚至没有触碰主机一下，自然也不会在系统日志中留下任何痕迹。
从此以后，所有经由这台机器打印出来的加密指令，表面看与往常无异，但在与之配套的副本纸上，会留下一层极其微弱的荧光化学痕迹。
这种痕迹只有在特定波长的紫外光照射下，从特定的角度观察才能显现。
林默事后检查第一份测试样本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条完美的秘密渠道，敌人以为他发布的每一条命令，实际上都在同步送往代号“火种”的指挥部。
更精妙的是，这套物理层面的加密手法完全符合当时的技术规范，即便山本义雄疑心再重，派人将设备拆开逐一检查，也绝对找不出任何破绽。
傍晚六点四十分，夜色渐浓，百老汇大厦的地下车库阴冷而空旷。
林默独自走向自己的公务车，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回声在空荡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不属于他的脚步声，沉重而富有压迫感。
他猛然转身，山本义雄正站在不远处的昏暗灯光下，一半脸庞隐在阴影里，眼神锐利如鹰。
“林主任，”老人的声音比车库里的空气还要冰冷，“手段凌厉，一夜之间扫平七个据点，确实令人佩服。但我记得，佐藤最后一次签字审批的那笔特别经费单，是你亲手经办的吧？”
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一个致命的质询，直指他与前任课长佐藤之间可能存在的利益关联。
林默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缓缓摘下薄薄的皮手套，不急不缓地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份用回形针别好的文件，递了过去：“部长阁下，您说的没错。恰恰相反，我正是因为在那份经费单中发现了疑点，才私自留存了这些原始票据的复印件，并开始暗中调查他。您要亲自过目吗？”
真实之眼中，山本义雄头顶那根刺目的红色警戒条，在看到文件后，颜色迅速褪去，微微闪烁后，转变为代表犹豫和重新评估的黄绿交织。
几秒钟足以致命的沉默后，山本义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林默坐进车内，发动引擎。
在引擎的低吼声中，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第八个红点，从来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车灯骤然亮起，两道雪亮的光柱刺破前方的漆黑，照亮了通往地面的螺旋通道——那里，通往权力的真正心脏。
车内，林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今天的一切，从会议室的恐慌到车库的对峙，都只是序曲。
他亲手制造了名为“夜枭”的幽灵，现在，这个幽灵给了他一把无形的刀，可以名正言顺地挥向任何他想清除的障碍。
清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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