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镇是待不下去了。
顶着全镇百姓看神仙(或者看妖怪)般的目光,以及镇远镖局可能随时到来的报复,林辰一行几乎是逃离了那片是非之地。灰驴倒是步履从容,仿佛刚才一蹄子踹飞少镖头、间接搞砸招亲大会的不是它。
直到日落西山,远远将白沙镇甩在身后,林辰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掏出怀里那本《白氏锻器初解》,只觉得像个烫手山芋。
“罗大侠,你说这……白小姐到底什么意思?好好一本秘籍,藏绣球里往外扔?”林辰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她家锻器之术是什么绝世武功,惹人觊觎,想用这法子送走?”
罗横瞥了一眼那册子,淡淡道:“怀璧其罪。”
林辰恍然。是啊,如果白家真有什么了不得的锻器传承,被某些势力盯上,用招亲抛绣球这看似荒唐实则隐蔽的方式送出核心传承,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计划……未免太儿戏了点,而且谁能想到绣球会被一头驴接住?
他看向罪魁祸首。
灰驴正埋头啃着路边的嫩草,对那本可能引发江湖血案的秘籍毫无兴趣,仿佛那还不如一口青草来得实在。
“得,先收着吧。”林辰把秘籍塞回怀里,又摸了摸慧明禅师给的那枚古旧铜钱,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总得找个地方过夜吧?”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终他们在一片背风的山坡下露宿。罗横熟练地生起篝火,林辰拿出干粮分食。灰驴对干巴巴的饼子不屑一顾,自己溜达进林子,不多时,竟叼回一只肥硕的野鸡,丢在火堆旁,然后用蹄子踢了踢林辰,眼神示意:烤了。
林辰:“……” 得,这位爷不仅会点菜,还会自己备食材。
认命地收拾野鸡,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连一直高冷假寐的小花都忍不住凑近了些,琉璃般的眼珠盯着烤鸡一眨不眨。
就在烤鸡即将出炉,林辰咽着口水准备分配时,灰驴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警惕地转向左侧的黑暗树林。
罗横也几乎同时起身,手按向腰间(虽然刀不在)。
“有动静。”他低声道。
林辰心里一紧,不会是镇远镖局的人追来了吧?或者……是冲着那本秘籍来的?
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扑到火光边缘。
借着火光,林辰看清那竟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只是此刻这人身上的黑衣多处破损,沾满泥土草屑,脸上蒙面的黑布也歪斜着,露出一张颇为清秀……且熟悉的脸?
“白……白小姐?!”林辰惊得手里的烤鸡差点掉火堆里。
来人正是白天抛绣球的那位白小姐!只是此刻她鬓发散乱,呼吸急促,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一丝惊惶,哪还有半分台上那端庄千金的模样。
白小姐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灰驴,眼睛猛地一亮,如同看到救星。她喘着气,急切道:“几……几位恩公!救……救我!”
恩公?林辰嘴角抽了抽,白天还差点成了你“姻缘”的连带责任人,晚上就变恩公了?这身份转换有点快啊。
灰驴歪着头打量着她,鼻子嗅了嗅,眼神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罗横依旧警惕,冷声问:“何事?”
“有人……有人追我!”白小姐指着身后的树林,语速飞快,“是……是黑风寨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想抓我逼问《白氏锻器初解》的下落!”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冲着秘籍来的!他下意识捂了捂胸口。
白小姐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落在他的衣襟上,咬了咬唇,直接说道:“林公子,实不相瞒,今日抛绣球,本就是想将家传秘籍送出去!那刘闯与我爹早有勾结,想吞并我白家基业,窥视锻器之术!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以为……本以为会落到某个不相干的外乡人手中,没想到……”
没想到被一头驴截了胡。
林辰无语望天,这缘分,真是孽缘啊!
“所以,你现在是逃出来的?”林辰问。
“是!”白小姐点头,“我趁夜从家里溜出,本想远离这是非之地,没想到还是被黑风寨的探子发现了,一路追到此地!求几位恩公仗义相助!”
她说着,楚楚可怜地看向林辰,又看了看罗横,最后目光落在……灰驴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林辰看向罗横,用眼神询问:帮不帮?
罗横眉头微蹙,显然不想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那小娘皮跑不远!”
“就在前面!有火光!”
“抓住她!老大重重有赏!”
五六条手持钢刀、面相凶恶的大汉冲出树林,看到篝火旁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贪婪地锁定在白小姐身上。
“嘿!还找了帮手?就凭一个毛头小子,一个病痨鬼,还有一头驴?”为首一个刀疤脸狞笑道,“识相的把这小娘们和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爷们儿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病痨鬼?是在说罗横吗?林辰偷偷瞥了罗横一眼,果然见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灰驴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走到篝火前,挡在了白小姐身前,然后……它低下头,继续啃那根还没啃完的嫩草,完全没把那几个土匪放在眼里。
“妈的!一头蠢驴也敢挡路?”刀疤脸感觉受到了侮辱,抡起钢刀就朝灰驴砍去!
白小姐吓得惊呼一声。
林辰也捏了把汗,虽然知道犟爷厉害,但这明晃晃的刀看着就吓人啊!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就在钢刀即将落下之际,灰驴仿佛不经意地一抬后蹄。
“嗖——啪!”
一颗小石子如同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精准无比地打在刀疤脸的手腕上!
“啊!”刀疤惨叫一声,钢刀“哐当”落地,他捂着手腕,又惊又怒地看着灰驴。
其他土匪也愣住了。
灰驴抬起头,嚼着草,用一种“你们打扰驴爷吃饭了”的眼神扫过众匪。
“妖……妖驴!”一个土匪声音发颤。
“怕什么!一起上!剁了它!”刀疤脸恼羞成怒。
土匪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发一声喊,同时挥刀冲上!
罗横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切入匪群之中,拳、掌、指、肘,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武器。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筋折声和惨叫声,那几个土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东倒西歪地摔了出去,个个筋断骨折,躺在地上哀嚎,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罗横面无表情地回到原地,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白小姐看得美眸圆睁,小嘴微张,看向罗横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她之前只觉得这冷面男子不好惹,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
林辰则是松了口气,有罗大侠在,安全感满满啊!
灰驴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它踱步到那个捂着肚子呻吟的刀疤脸面前,低下头,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从他怀里叼出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刀疤脸:“!!!” 我的钱!
灰驴叼着钱袋,走到林辰面前,丢下,然后又依次走到其他几个还能动弹的土匪身边,如法炮制,不一会儿,林辰脚边就堆了五六个颜色各异的钱袋,还有一些散碎的银两和铜钱。
林辰:“……” 犟爷,您这是……顺便打劫?
灰驴干完这一切,甩了甩尾巴,眼神睥睨,那意思仿佛是:动手费,精神损失费,场地清洁费……结算一下。
白小姐看着地上那一堆钱袋,又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灰驴,表情十分精彩。
罗横的嘴角似乎又抽搐了一下。
“你……你们……”刀疤脸又惊又怒又怕,看着灰驴如同看着魔鬼。
灰驴扭头看向他,眼神一冷。
刀疤脸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喊道:“饶命!驴爷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求驴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其他土匪也纷纷哭爹喊娘地求饶。
灰驴满意地打了个响鼻,然后用蹄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个字(林辰这才发现它不知何时用鼻子沾了炭灰):
“滚。钱,买命。”
土匪们如蒙大赦,也顾不得浑身疼痛和空空如也的钱袋,连滚带爬,相互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进了黑暗的树林,速度比来时快多了。
危机解除。
篝火旁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白小姐看着地上那堆“战利品”,犹豫了一下,对林辰和罗横深深一礼:“多谢两位恩公和……神驴救命之恩!小女子白芷,感激不尽!”
林辰这才知道她的名字。他摆摆手,苦笑道:“白姑娘不必多礼,说起来,也是因为这秘籍……”他指了指怀里。
白芷神色一黯:“此事说来话长。我白家祖上曾出过一位锻器大师,留下了这本《锻器初解》和一些独特的暗器手法。近年来,家中生意每况愈下,镇远镖局刘家趁机提出合作,实则想吞并我家产业,窥视传承。我爹……一时糊涂,险些答应。我不得已,才想出这抛绣球送走秘籍的下策,本想断了他的念想,也保住家传之物不落虎口,没想到引来这么多麻烦……”
她看向灰驴,眼神复杂:“或许……这真是天意,让神驴接到了绣球。”
灰驴听到“神驴”二字,耳朵愉悦地抖了抖,踱步到那堆钱袋旁,用鼻子开始分拣。它先是扒拉出所有的银锭和成串的铜钱,堆到林辰面前,这是“公款”。然后又挑出几个看起来料子不错的钱袋,叼起来,走到一直趴在旁边看戏的小花面前,放下一个;走到罗横面前,放下一个;走到白芷面前,犹豫了一下,也放下一个;最后,它自己面前留了两个,里面大多是散碎铜钱和几块成色一般的碎银。
分派完毕,它用蹄子拍了拍自己面前的钱袋,昂起头,一副“驴爷我公平公正”的模样。
林辰看得目瞪口呆。这犟爷,不光会打劫,还会分赃?!而且这分配……还挺合理?小花那个钱袋最小,估计是觉得猫用不上什么钱?给白芷一份,算是见者有份?它自己拿两份……是出力最多?
罗横看着脚边的钱袋,面无表情地捡起来,掂了掂,塞进了怀里。
小花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那个小钱袋,似乎觉得有点意思,用脑袋蹭了蹭,然后趴在上面继续假寐。
白芷拿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有些手足无措,脸微微泛红:“这……这如何使得……”
灰驴冲她“嗯啊”了一声,眼神示意:拿着,零花钱。
林辰忍着笑,对白芷道:“白姑娘,犟爷给的,你就收下吧。它……它比较讲究这个。”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头驴热衷于分赃的行为。
白芷看了看灰驴,又看了看手里的钱袋,最终还是红着脸收了起来,低声道:“多谢……神驴。”
经此一闹,烤鸡也差不多好了。林辰撕下一条肥美的鸡腿,先递给劳苦功高的犟爷。
灰驴也不客气,叼过去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林辰又分给罗横、白芷,自己拿了鸡翅,最后把鸡胸肉撕成小块喂给小花。
围着篝火,吃着烤鸡,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白芷看着默默啃鸡腿的灰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林辰:“林公子,这位神驴……它……它是一直都这么……特别吗?”
林辰啃着鸡翅,沧桑地望了一眼星空,幽幽道:“白姑娘,习惯就好。跟着犟爷,你会见识到一个……特别广阔的世界。”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有点废心脏。”
白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灰驴的眼神,敬畏中又多了几分好奇。
而我们的犟爷,吃完鸡腿,满意地舔了舔鼻子,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黑暗的山峦,眼神深邃,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新的“生意”或者……麻烦。
林辰看着它的眼神,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夜,怕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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