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内院深处。
那间位于最偏僻角落、终年难得见到阳光的杂役房,此刻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冰冷囚笼。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墙壁的裂缝、门板的空隙中肆无忌惮地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如同鬼泣般的声响。
凌薇蜷缩在房间最阴暗、最冰冷的角落里,身下只铺着薄薄一层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她身上那件原本淡黄色的衣裙,早已被鞭笞得破烂不堪,颜色也被污渍和暗沉的血迹浸染得难以辨认,单薄得根本无法抵御这越来越重的寒气。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吃到一口像样的食物了。
两天?还是三天?记忆因为饥饿和虚弱而变得模糊。
最后一次喝到水,似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嘴唇干裂开一道道血口,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疼痛。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界线上艰难地维持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钱婆子似乎改变了折磨她的策略。
不再像之前那样,每日例行公事般地鞭打辱骂,而是换成了这种更加阴毒、更加能摧垮人意志的方式——饥饿,干渴,寒冷,以及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她企图用这种缓慢而持久的煎熬,来瓦解凌薇那看似脆弱的、实则异常坚韧的精神防线。
黑暗、寒冷、饥饿、干渴、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无数种痛苦如同附骨之蛆,交织成一张绝望的大网,将她紧紧缠绕,拖向深渊。
“哥哥……薇薇好冷……好饿……水……想要喝水……”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觉。
时而仿佛看到哥哥凌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粥,脸上带着她最熟悉的、温柔而宠溺的笑容,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时而又好像听到哥哥在她耳边轻声鼓励:
“薇薇,别怕,再坚持一下,哥哥很快就来接你回家了……”
这虚无缥缈、源于极度渴望而产生的幻觉,此刻却成了支撑她这具残破身躯和濒临崩溃意志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努力地、艰难地抬起头,脖颈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着,目光透过墙壁高处那扇小小的、布满了蛛网和灰尘、几乎不透光的透气窗,极力地向外面望去。
今夜,意外的,没有乌云遮蔽。
透过那方狭小的、肮脏的窗口,她能勉强看到外面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辰。
它们的光芒是那样的微弱,那样的遥远,仿佛随时都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看到这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哥哥的眼睛。
哥哥的眼睛,以前总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飞扬,充满了自信的光彩。后来,哥哥遭遇变故,眼睛里的光芒沉静了许多,但每当看向她的时候,那里面蕴含的温暖和保护欲,却依旧像最亮的星辰一样,从未熄灭过。
“哥哥……你现在……是不是也像这些星星一样,在某个地方……看着薇薇呢……”
她伸出枯瘦得如同鸡爪、布满青紫和冻疮的小手,颤巍巍地举向那扇小窗,仿佛想要隔空触摸那遥不可及的、冰冷而微弱的星光。
两行滚烫的、混杂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望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从她干涩刺痛的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苍白污浊的脸颊滑落。
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痂,留下两道清晰而泥泞的痕迹。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杂役房内却显得格外清晰的响动,从门外传来!
那是金属钥匙轻轻插入老旧锁孔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凌薇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心脏,极致的恐惧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感官!
是钱婆子那个老妖婆又来了吗?还是……凌虎?或者,是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在今晚,就在这里,对自己下最后的毒手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更加拼命地蜷缩起身子,恨不得将自己融入身后冰冷潮湿的墙壁里,缩进那最深邃、最黑暗的阴影角落中。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早已破损的下唇,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如同受惊的幼兽,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即将开启的破旧木门。
是绝望的终结?还是……黑暗中,终于照进来的一线曙光?
门外,一道几乎与浓稠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靠在门边、正抱着兵器打盹的低级护卫(他们的存在,更多是象征性的监视)。
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仿佛凝聚了周天星辰所有锋芒的眸子,透过门板上宽大的缝隙,清晰地、分毫毕现地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正在瑟瑟发抖、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瘦小身影。
刹那间,无边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在他胸膛中轰然炸开,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
刻骨的心痛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地扎刺着他的灵魂!
但这一切激烈的情感,最终都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坚定的、如同万古磐石般的意志强行压下!
星辰般的眼眸中,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和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失败的决绝。
“薇薇……再等一下下……”
“哥哥……哥哥来啦!”
“薇薇……你……你不用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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