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风卷起辐射尘埃，在扭曲的金属残骸间呜咽。冷却塔的废墟成了临时谈判桌，虽然桌面是锈蚀的铁板，气氛比周围的放射性蒸汽还要凝重。
幽影挥手示意那名女指挥官退到远处警戒。女指挥官显然不甘，但服从了命令，只是看向石星和墨衡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刀。
“长话短说。”幽影席地而坐，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叫林薇，代号‘幽影’，星环守卫军特战部‘第七特别行动组’组长，隶属内部称为‘灯塔’的派系。我们认为，应对‘沉眠灾厄’（███-7）及与其相关的古代遗产，合作与情报共享优于强制收容与对抗。”
她开门见山，没有绕弯子：“你们在净化厂引发的事件，反向冲击了封印稳定性，虽然极其微弱，但验证了你们的‘钥匙’身份与███-7的深层联系。旧书斋的古代能量爆发，深芯枢纽（我们监测到了那次异常的深层地脉扰动）的激活，以及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我们数据库仅有模糊记载的‘仲裁庭’特征信号……都说明，常规的处理方式已经失效。你们是活的变量，强行压制只会导致更不可预测的后果。”
墨衡靠坐在钢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所以，‘灯塔’派想怎么‘合作’？”
“阶段性、有条件的信息交换与行动协调。”林薇道，“我们提供关于███-7封印状态的最新监测数据、星环之城内部各方势力（包括特战部其他派系、ApmRc、以及某些潜在威胁）的动向分析、以及必要的安全通道或有限资源支持。”
“作为交换，”她看向石星，“我们需要你们提供关于‘第七观测站’网络节点信息、‘观测者印记’功能解析（尤其是可能对监测或应对███-7有帮助的部分）、以及你们与‘仲裁庭’接触的具体细节。同时，在涉及古代网络激活或可能对封印产生重大影响的行动前，需要提前通报。”
条件听起来不算苛刻，甚至可以说相当优厚。但石星和墨衡都明白，这“合作”建立在极其脆弱的基础上。
“我们如何相信你们？又如何保证提供信息后，不会被视为失去价值而遭到清算？”墨衡直指核心。
“信任需要时间构建，但我们可以从交换‘诚意’开始。”林薇似乎早有准备，“第一，关于云璇导师。他因疑似泄露情报正在接受内部审查，但‘灯塔’派已介入，确保审查过程公正，并会尽力保护他免受不公对待。这是他目前的情况，算是一点诚意。”
石星心中一紧，果然连累了云璇导师。
“第二，”林薇继续，“关于净化厂事件的官方结论已经公布：历史工业设施结构性老化引发连锁能量泄露，现已基本控制。对你们的公开通缉令依旧有效，但‘灯塔’派会调整内部追捕指令，将‘优先接触与评估’置于‘强制收容’之前，除非你们做出明显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
“第三，”她顿了顿，“关于炎玥。我们知道她的大致活动范围，并且‘灯塔’派与她在某些事务上有过……非正式接触。我们不会主动追捕或干扰她，甚至可以协助你们，在安全的前提下与她取得联系。”
这些“诚意”确实有些分量，至少表明“灯塔”派愿意拿出一些实际的东西。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墨衡没有立刻答应。
“可以。”林薇点头，“但时间不多。‘控制派’（代号‘黑潮’）在净化厂事件后影响力上升，他们主张不惜代价控制或消除‘观测者印记’携带者，并全面接管所有古代遗产相关事务。我的这次接触并未获得完全授权，存在风险。如果你们拒绝，或者拖延太久导致‘黑潮’派主导后续行动，情况会急转直下。”
她站起身：“给你们二十四星环标准时考虑。在此期间，这片区域的监控会被暂时屏蔽（以设备故障为由）。二十四小时后，无论你们是否同意，我们都必须撤离，恢复常规监控。届时，你们需要自己面对‘黑潮’派和其他势力的追捕。”
说完，她将一个拇指大小、带有简单加密符文的金属片放在锈铁板上：“如果同意合作，激活它，我会收到信号并安排一次更详细的会面。如果拒绝或超过时限，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她不再多言，对远处的女指挥官打了个手势，两人迅速退入废墟阴影中，消失不见。
废土上只剩下石星和墨衡，以及呼啸的风声。
“你怎么看？”墨衡看向石星。
石星沉思着，印记带来的清晰思维让他能更好地分析利弊：“‘灯塔’派似乎更理性，而且他们掌握着官方资源和情报。与他们合作，我们能获得保护，了解███-7的动态，也能间接帮助云璇导师和炎玥。但是……”他顿了顿，“他们终究是官方机构，有自身的立场和限制。所谓的‘合作’，很可能最终将我们纳入他们的管控体系，失去自主性。而且，他们内部斗争激烈，我们可能成为派系倾轧的棋子。”
“分析得很对。”墨衡赞许道，“与虎谋皮，确实危险。但目前来看，这是我们获得喘息、获取关键信息、并可能影响局势走向的最优选择。纯粹逃亡，只会让我们越来越孤立，最终要么被‘黑潮’派捕获，要么被其他势力吞噬。”
他挣扎着站起身：“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详细讨论。我的伤需要处理，你的伤口也需要净化。”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冷却塔废墟，在“活性禁区”边缘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半埋在地下的旧观测站小屋。这里早已废弃，但结构尚存，能阻挡部分辐射和窥探。
墨衡处理伤口，石星则利用印记和“定魄”罗盘的力量，彻底净化了肋部伤口残留的“破法”能量。印记的修复效果显着，伤口很快止血结痂。
休整过后，两人开始深入讨论。
“合作可以，但必须有底线和保留。”墨衡定下基调，“核心秘密，比如印记的具体运作方式、深芯枢纽的精确坐标、金属牌的全部功能，不能全盘托出。我们可以提供一部分节点位置（比如一些已经暴露或无关紧要的）、关于███-7历史影响的部分分析、以及‘仲裁庭’出现的表面信息。”
“同时，我们要提出我们的要求。”石星补充，“第一，确保云璇导师的安全和公正待遇，并设法让我们能与他进行一次安全的间接沟通。第二，提供关于‘黑潮’派、‘静谧之眼’、以及‘仲裁庭’（如果他们知道更多）的详细情报。第三，在可能的情况下，协助我们与炎玥建立稳定联系。第四，任何涉及激活古代网络或可能对███-7产生影响的行动，我们必须有知情权和部分否决权——虽然对方未必会答应，但必须提出来。”
“另外，”墨衡眼神深邃，“我们可以提议，进行一次联合的小规模探索行动，目标是一个我们已知的、但相对外围的‘第七观测站’节点。在行动中观察他们的真实意图和能力，同时也可以借他们的力量获取更多信息。地点……可以选择‘锈疤区’西北部那个我们之前怀疑、但未确认的疑似节点。”
计划逐渐清晰。他们将尝试与“灯塔”派建立一种有限的、互有所求的合作关系，在获取生存空间和情报的同时，保持警惕和自主性。
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很快过去。石星激活了林薇留下的金属片。
大约两小时后，石星的“灵能视界”捕捉到熟悉的波动。林薇独自一人出现在观测站小屋外。
“看来你们有了决定。”她走入屋内，目光扫过两人稍显好转的气色。
墨衡代表发言：“我们可以接受有限度的信息交换与初步合作。但我们有条件和底线。”他将石星之前提出的几点要求（隐去了部分细节）和联合探索的提议说了出来。
林薇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
“云璇导师方面，我们可以尽力，但无法完全保证。沟通可以安排，但方式必须安全。情报共享可以部分满足，但涉及特战部核心机密和未知势力（如仲裁庭）的部分，我们也会有所保留。”她逐一回应，“至于联合探索和行动否决权……前者可以考虑，作为建立互信的尝试。后者……很难。但可以约定，在可能对封印产生重大影响或危及你们生命安全的行动前，进行充分预警和协商。”
她看着两人：“如果这些可以接受，那么，合作初步成立。我会向上级汇报，并安排下一次会面，交接部分情报，并商讨联合探索的细节。”
条件基本在预料之中，双方都做出了妥协。
“可以。”墨衡点头。
“很好。”林薇似乎也松了口气，“第一次情报交换。关于‘黑潮’派：他们近期的主要行动方向是锁定并控制所有已知与‘第七观测站’网络相关的能量异常点，并尝试逆向解析‘观测者印记’的能量特征，研发针对性的抑制或剥离技术。你们需要避开以下区域……”她报出了几个坐标和地点特征，正是之前云璇列表上的一些危险区域，但更加具体。
“关于‘静谧之眼’：他们近期在‘暗流集市’的活动大幅减少，但有迹象表明，他们正通过黑市和某些灰色渠道，高价收购一切与‘净化厂古代遗迹’、‘奇异骨骼化石’及‘非标准灵能结晶’相关的物品，似乎在准备某种大型研究或仪式。需要警惕他们的代理人。”
“关于‘仲裁庭’：特战部最高机密档案中有零星记载，描述其为‘跨维度文明观测与平衡机构’，极少主动介入物质宇宙事务。他们的‘巡弋者’出现，意味着███-7的事态可能已经引起了超越本星域层面的关注。具体目的不明，但暂时可视为中性观察者。”
这些情报极具价值。尤其是关于“黑潮”派和“静谧之眼”的动向，让他们对危险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作为交换，”林薇看向石星，“我需要‘仲裁庭巡弋者’出现时的详细能量特征记录（石星可以通过印记回溯模拟一部分），以及……你们对‘第七观测站’网络当前整体状态的初步评估（基于深芯枢纽信息）。”
石星看了一眼墨衡，在后者点头后，他集中精神，通过印记提取了巡弋者出现时残留的那一丝极其独特的、冰冷而超然的能量频谱特征（剥离了具体对话内容），并通过印记的模拟能力，将其具象为一小段复杂的光纹，展示给林薇。
同时，墨衡口述了他们对网络“深度休眠、能量枯竭、次级协议维持基本功能、存在重启可能但需巨大能量”的初步判断，略去了具体坐标和枢纽内部细节。
林薇用随身设备记录下能量频谱，对网络状态的判断点了点头，似乎与他们的部分推测吻合。
“情报收到。下一次会面地点和时间，我会通过这个加密通道通知你们。”她指了指石星手中那个已经失效的金属片（它现在成了一个单向接收器）， “在此之前，保持低调，避开我提到的区域。另外……”她犹豫了一下，“关于炎玥，我们最近一次捕捉到她的明确信号，是在‘暗流集市’更深处，靠近‘旧城排水枢纽’的区域。那里是几个帮派势力的真空地带，环境复杂，你们如果要联系她，务必小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观测站小屋内，石星和墨衡相视无言。
脆弱的协议已经达成，他们获得了一线生机和宝贵的情报，但也将自己与特战部内部最危险的派系斗争绑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中摸索。
“先休整，恢复最佳状态。”墨衡沉声道，“然后，我们去‘暗流集市’碰碰运气。在联合探索之前，我们需要先找到炎玥。她是我们目前最可靠的、非官方的盟友。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静谧之眼’的动向，让我有些不安。他们似乎在收集特定的东西……”
石星点头，望向窗外废土之上，那永远被人工天幕覆盖的、虚假的星空。
星光在印记中流转，指引着方向，也映照着前路的艰险。
合作伊始，暗流未息。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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