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刚将抽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指尖还残留着烟草的气息，桌上的手机便再次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老家那边。
他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带着惯常的警惕：“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明显乡音，并且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男声：
“小……小林啊？是……是小林吗？你……你在外面还好吗？”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江林所有的防备和冷静！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陌生的号码，仿佛要把它看穿。
几秒钟后，他再次将手机贴回耳边，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音，眼圈也在瞬间微微泛红：
“爸……？”
这一声“爸”，喊得小心翼翼，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电话那头，正是他许久未曾联系、以为还在外漂泊打工的父亲！
“哎！哎！小林，是爸，是爸！”
听到儿子肯定的回应，江爸的声音立刻充满了喜悦和激动，甚至带上了点哽咽。
“哎呦，你看我，也不太会用现在这新式手机，鼓捣了半天才问小磊要了你的号码……你，你在外地咋样啊？吃得好不好？累不累啊？”
听着父亲熟悉而朴实的关怀，江林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爸，我挺好的，您别担心。等工作忙完这一阵，有时间我就回去看您。”
他顿了顿，想起父亲之前的状况，连忙问道：
“对了爸，您回家了？您怎么……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
他这个号码是到沈市后才用的，家里应该不知道。
提到这个，江爸叹了口气，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来：
“嗨！别提了！当初不是听人说外地有个工地招人，工资高，我就心思着去挣点钱嘛。谁知道那边的人心眼子太坏咯，我刚到地方，包工头就卷着押金跑咯！可把我给坑惨了！”
江林听着，眉头皱起，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江爸继续道：“后来没辙啊，我就在杭城那边，找了个工地搬砖扛水泥的活儿，累是累了点，好歹是现结工钱。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凑够了五千块钱，想着先把欠刘瘸子的钱还上…”
听到这里，江林鼻子一酸，连忙打断：“爸！那五千块您自己留着！刘瘸子那边…他早就不干赌场了，您别操心。”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刘瘸子已经被他做掉的事实。
“哦哦，不干了啊……”
江爸似乎松了口气，但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
“我……我后来听人说，刘瘸子是被人给……弄死了？听说死得可惨了……小林啊，你在外面可千万别惹事啊！”
江林心里一紧，含糊地应道：“嗯，我知道。您放心吧，我好着呢。您在家里好好的，别太累着自己，等我有空就回去看您。”
“哎，好，好……”
江爸连声应着，语气里满是欣慰。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对了小林，我听说你现在是在东北那块儿混，是不？”
“嗯，是在这边。”江林答道。
“那……那你有时间，能不能帮爸打听个人？”
江爸的声音带着期盼。
“打听打听你大爷，看看有没有啥消息。”
“大爷？”
江林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独子，很少提起有什么兄弟姐妹。
“爸，我还有个大爷？我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起过？”
电话那头的江爸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愧疚和怀念：
“也怪爸，以前没跟你细说过。你确实有个亲大爷，是我亲大哥，叫江卫国。他年轻时候就去当兵了，一去就是好多年，联系也少。前几年吧，他回来看过我一次，穿着军装，可精神了！但后来……后来又没信儿了。我这心里，老是惦记着……”
江卫国？亲大爷？当兵的？
这几个信息瞬间在江林脑中组合起来，让他感到一丝意外和莫名的触动。
他稳住心神，郑重地答应道：“爸，您放心，大爷叫江卫国是吧？我记下了。我在这边会留意的，一定好好打听打听。”
“哎！好！好儿子！”
江爸听到儿子的承诺，声音又激动起来。
“一定要好好打听啊，爸都好几年没见到你大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放心吧爸，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江林保证道。
“好了好了，没啥别的事了，挂了吧。”
江爸像是生怕耽误儿子时间，也心疼电话费，连忙说道。
“我现在在家挺好的，地里活也不累，你不用担心。你在外面，没事……也多回家看看。这电话费……也挺贵的。”
听着父亲最后那句带着不舍又朴实的话，江林的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下。
他强忍着情绪，说道：“爸，电话费您别操心。您才要别累着自己，您儿子现在真的能挣钱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啊……”
江爸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充满了不舍。
“嗯，爸，您也多保重。”
电话挂断了。
江林缓缓放下手机，久久地站在原地，窗外黑市的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内心。
父亲突然的来电，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世界，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有家，还有牵挂。
而“大爷江卫国”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新的涟漪。
一个失联多年的、当过兵的亲大爷……这会是一个巧合，还是冥冥中与他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他拿起烟盒，又想点烟，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应对眼前复杂的局面，同时，也要将寻找大爷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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