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回到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将客厅里的笑语隔绝在外。
他回到了现实,池水泛着淡淡的粼光,氤氲的梦泡裹着微凉的暖意,一如他初来时所见。
他起身踏出池中,温热的池水漫过四肢,驱散了些许夜风带来的凉意,也抚平了心底翻涌的褶皱。
待心情平稳下来,他才来到桌子旁缓缓坐下,取过桌边的笔墨,在素笺前坐下。
笔尖落在纸上,墨痕晕开,却久久没能落下一个字。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是被堵住的河流,爱意与歉意交织着,堵得他喉头发紧。
他想起知更鸟发间的蔷薇,想起黑塔攥着手办时傲娇的笑脸。
想起芽衣煮可可时温柔的侧脸,想起流萤接过铃兰时弯起的眉眼,想起镜流接过白玫瑰时泛红的耳尖。
这些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最终都化作纸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写满了他未曾说出口的牵挂,写满了他不得不离开的歉意,写满了藏在心底的爱意。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吹干纸上的墨痕,将信笺仔细折好,压在桌角的青瓷镇纸下。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再次躺入入梦池。
指尖拂过池壁的机关,轻轻一按——池水的粼光骤然黯淡,萦绕周身的暖意迅速褪去,与美梦的联系被彻底切断。
意识从虚幻的温存中抽离,回归现实的刹那,耳边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正如一开始那样:面对离别,他总是心生惆怅,无从言说,只能选择不辞而别的方式,默默告别这一切。
他刚回到梦境,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黑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惯常的大大咧咧。
“亚当,你磨磨蹭蹭躲在房间里干嘛?夜宵还剩了点抹茶团子,再不吃就被我吃光了!”
亚当抬手理了理衣襟,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方才在现实里的温存与惆怅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对着门板扬声回应,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回答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没什么,刚叫了客房服务,让他们送了点东西上来。”
门外的黑塔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脚步声渐渐远去,还不忘丢下一句。
“那你快点啊,团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亚当没有应声,只是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夜色浓稠,匹诺康尼的灯火依旧璀璨,亮得像不曾熄灭的星河。
他看着不远处客厅的方向,那里的光影晃动,隐约能听见知更鸟的笑声。
离别从来都是无声的,他想。
至少,他还在这最后的时光里,陪她们度过了一段温柔的日常。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去找一下赞达尔。
他已经提前给他发了消息,此刻,那位挚友应该正倚着廊下的雕花栏杆,在玫瑰走廊的朦胧夜色里等着他。
晚风卷着花瓣掠过长廊,细碎的红落在赞达尔的肩头。
他看见亚当的身影快步走来,脚步里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仓促,便挑眉扬声,戏谑的腔调漫在风里。
“怎么,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后宫起火,特意跑来搬救兵?”
戏谑的话音刚落,赞达尔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撞进亚当眼底沉沉的肃穆里,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像是淬了寒夜的冰,压得人胸口发闷。
往日里的平静淡然尽数褪去,只剩下沉甸甸的决绝,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跟着凝住了。
赞达尔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沉声追问。
“发生什么事了?”
亚当喉结滚动了两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翻涌。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脑海里却骤然响起冰冷的机械倒计时声,字字句句都像重锤敲在神经上。
【模拟马上开始】
【倒计时:10.9.8……】
时间容不得他半句拖沓,更容不得他半分犹豫。
亚当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只能将所有未尽的话语咽回腹中,急促地抛下一句:“帮我照顾好黑塔她们!”
“怎么回事?”
赞达尔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只知道亚当会去“做梦”,那些梦于亚当而言是一场场完整的人生,可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眨眼的瞬间,短得像从未发生过。
他上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抓亚当的手腕,“你又要去做那该死的【梦】?”
后半句质问卡在喉咙里,赞达尔的指尖只捞到一片冰冷的虚空。
眼前的亚当,竟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化作一道细碎的微光,像是被夜色吞噬般,凭空消失在原地。
刹那间,赞达尔眼底暴起刺目的蓝光。
顶尖的【智识】命途力量毫无保留地席卷开来,无形的数据流如星河倒悬。
密密麻麻的公式在他周身亮起,带着碾碎一切虚妄的威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匹诺康尼。
玫瑰花瓣在蓝光里凝滞,悬在半空簌簌发抖。
廊下的琉璃灯剧烈摇曳,暖黄的光晕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
连远处传来的笑语声,都在这股力量下扭曲、消散。
他抬手朝着亚当消失的方向狠狠抓去,指尖掠过的只有凛冽的夜风。
掌心里,唯有几片被力量震落的玫瑰花瓣,沾着微凉的夜露,簌簌发抖。
“亚当!”赞达尔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与恐慌。
他不知道那些“梦”的真相,他只知道,以往亚当每次“做梦”。
只不过是须臾片刻的事,眨眼就能看见那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一丝疲惫的笑。
可这一次,亚当的消失太过突兀,太过彻底,那股决绝的气息,像一把刀,狠狠剜开了他心底的不安。
数据流在他眼前疯狂奔涌,无数道光影碎片闪过。
有亚当在玫瑰园里摘花的模样,有他和黑塔拌嘴的瞬间,有他沉默望着灯火的侧脸,却唯独没有那道消散的身影的去向。
智识的力量几乎要撑破他的脑海,那些奔涌的数据乱成一团,找不到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
赞达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蓝光在他眼底疯狂闪烁,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亚当是他的挚友,是他如今岁月里唯一寄托,也是他的全部。
他绝不可能放任亚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
蓝光在玫瑰回廊的鎏金灯影里骤然溃散,赞达尔几乎是凭着本能触发了入梦池的退出机制。
匹诺康尼的入梦装置本就绑定着现实客房的神经接驳。
梦境的玫瑰花瓣还在指尖残留着虚拟的触感,下一秒便被现实的冷气流彻底吹散。
他猛地从白日梦酒店客房的入梦池中坐起,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
现实里的匹诺康尼没有永恒的灯火,只有星际酒店标配的冷白光,映着窗外悬浮的星际航线指示灯。
他顾不上擦拭汗水,抓起外套就冲出房门。
走廊里的服务机器人还在播报着「黄金时刻梦境体验即将开始」,却被他径直撞开。
亚当的客房就在隔壁,赞达尔凭着【智识】令使的权限刷开电子锁,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房间里空无一人,贝壳造型的入梦池早已失去了梦境中的粼光,池水沉寂如墨。
池边的绒毯上只残留着一点未干的水渍,证明主人不久前还在此处。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床头柜上——一枚青铜色的镇纸下压着一张素笺,边角被夜风微微掀起,正是亚当的字迹。
赞达尔快步上前,指尖触到信纸的刹那却猛地顿住。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喉间的恐慌几乎要冲出来。
亚当是他生活里唯一的牵挂,以往每次「做梦」,不过是闭眼睁眼的功夫,可这次,房间里空荡荡的气息,让他浑身发冷。
他没有翻开信纸,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镇纸重新压实,转身按下了腕表上的紧急通讯。
信号直接接入黑塔、芽衣等人的入梦装置,强制弹出醒梦提示,赞达尔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立刻退出梦境,来亚当的客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未被触碰的信纸上。
「他突然不见了,只留了一封信,等你们来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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