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装在玻璃瓶里的蝴蝶标本,被我塞进了衣柜最深处,和几双没洗的臭袜子埋在一起。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个冰冷的诅咒。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新闻与传播学院最着名的“幽灵学生”——除了不得不出席的点名课,其他时间一律缩在宿舍,连食堂都只敢在人流高峰时去,并且永远选择靠墙的座位。
阿鑫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晚上把我堵在阳台:“任波,你他妈到底惹什么事了?跟掉了魂一样!是不是欠了校园贷?”
我看着他关切又烦躁的脸,差点就把真相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告诉他什么?说我们文学院那个漂亮温柔的芙西老师,是个潜在的变态杀人狂,还想把我做成永久收藏?这太荒谬了,连我自己有时都怀疑那晚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恐怖片产生的幻觉。
“没事,”我递给他一根烟,给自己也点上,深吸一口,让尼古丁暂时压住心里的惶惑,“就是……失恋了,缓几天。”
“失恋?”阿鑫狐疑地打量我,“你什么时候恋的?跟谁?我怎么不知道?”
“网恋,奔现见光死。”我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扭过头看着楼下昏黄路灯下来往的学生。武汉的冬天真的来了,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这三天里,芙西老师没有再来“偶遇”我,也没有发任何一条类似那晚带着威胁意味的短信。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上课,照常在校园里留下那道纤细孤独的背影。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格外死寂。
第四天下午,我正对着电脑游戏里的怪物发泄情绪,手机屏幕亮了。是芙西老师。信息内容正常得令人发指:
“任波同学,你的期中论文我仔细看过了,内容不错,但格式有几处小问题,我已经帮你修改好。另外,整理了一份期末考点重点,放在我办公室桌上了,你有空来拿一下。学期末了,好好复习。”
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老师对学生的正常关怀。
可在我看来,这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编织的诱饵。
去,可能是自投罗网。
不去,期末挂科的风险且不说,更可能彻底激怒她,谁知道下一次收到的“礼物”会是什么?
我盯着那条短信,足足挣扎了两个小时。窗外天色从灰白变成昏黄,又渐渐染上墨色。宿舍里,阿鑫他们已经出去吃饭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能放大所有的恐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最终,对期末考试的担忧,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去确认她到底想干什么的好奇,战胜了恐惧。我穿上最厚的外套,像奔赴刑场一样,走出了宿舍楼。
文学院办公楼在校园最僻静的角落,旁边就是一片小树林,晚上几乎没人。路灯坏了好几盏,剩下的也光线昏暗,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晃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我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终于站在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前。里面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她不在?我稍微松了口气,也许她只是把东西放在桌上让我自取。这样最好,避免了直接接触。
我伸手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锁着。正当我疑惑时,目光下意识地往下扫,心脏猛地一缩——门缝底下,隐约渗出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血?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大脑。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恐慌淹没。她出事了?还是……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笔记本上那些标注着“保存期限”的男人照片,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我几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想拨打110,却按成了阿鑫的号码。就在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中,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没有光,只有更浓的黑暗。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冰凉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进来,任波。”是芙西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怪的喘息声。
电话那头传来阿鑫大大咧咧的“喂?波儿啥事?”,而我这边,已经被那股力量猛地拽进了办公室的黑暗里。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的光亮瞬间熄灭。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办公室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冷香,但这次,混合了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我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只能模糊看到芙西老师就站在我面前,离得很近。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喷在我脸上,温热,却让我汗毛倒竖。
“老师……那……那门下面的……”我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嗯?”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种近乎轻笑的鼻音,“你说那个啊……”
“啪”一声轻响,她按亮了办公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门边的地面。那摊“血”在灯光下露出了真面目——是打翻的颜料,深红色,旁边还倒着一个调色盘和几支画笔。
“下午给选修课的学生示范水彩,不小心打翻了。”她语气平淡,走到门边,拿起一块抹布,蹲下身,开始擦拭那摊刺眼的红色。她的动作很从容,甚至称得上优雅。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是颜料?只是颜料?巨大的恐惧过后,是虚脱般的无力感,以及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自己吓了个半死。
她擦干净地面,站起身,把抹布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窗外清冷的月光和远处路灯的光线一起涌进来,办公室顿时亮堂了许多。她也打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地吹出来,驱散着室内的寒意。
“看你吓的,脸都白了。”她转过身,面对着我。台灯的光从侧面打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藏在阴影里,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她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沾着些许颜料斑点,但整体看起来并无异样。
“我……我以为……”我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为什么?”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以为我死在里面了?还是以为我在里面杀了人?”
我被她直白的话噎得说不出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我的论文和一个崭新的文件夹。“论文帮你改好了,重点在这里。拿去吧。”
我机械地走过去,接过那叠纸。指尖碰到文件夹时,似乎感觉到一丝残留的……冰凉和湿润?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谢谢老师。”我低声道谢,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坐吧。”她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既然来了,聊聊你的期末复习计划。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我不得已坐下,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文件夹,像握着一块烙铁。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胡诌一些复习安排,眼神却忍不住四处飘忽。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整洁,书卷气,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真的只是颜料的味道吗?
我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书架,扫过那个装着合影的相框,最后,落在地面上——刚才她擦拭过的地方。颜料虽然被擦掉了,但地板的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难以清除的暗红痕迹。
而且,她擦拭的动作虽然从容,但我隐约记得,她蹲下去的时候,右手似乎下意识地按了一下左侧的小腹……那个位置,被她用毛衣遮着,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动着小树林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阵强风掠过,办公室的窗户好像没有关严,被吹开了一条缝隙,冷风瞬间灌入。
芙西老师微微蹙眉,站起身:“风这么大,我去关窗。”
她走向窗户。
就在她经过我身边时,也许是风的作用,也许是动作幅度稍大,她毛衣的下摆被风带起了一角。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我清晰地看到,在她左侧腰腹的位置,米白色的毛衣上,浸染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深褐色的痕迹。
那绝不是水彩颜料。
那颜色,干涸深沉,像是……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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