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的寒光在眼前闪过,带着死亡的气息。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猛仰,身体失去平衡,手肘狠狠撞翻了讲台上那个最大的空标本瓶。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炸开,福尔马林溶液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冰冷的液体溅到我脸上,像死亡的亲吻。我甚至来不及感受恐惧,连滚带爬地扑向教室门。脖颈后侧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是芙西老师的手术刀!
我不敢回头,拼命拧动门把手。幸运的是,门没锁。我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进黑暗的走廊,身后传来芙西老师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有她那种带着惋惜和兴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任波,别跑啊……永恒的共生,不好吗?”
“共生你妈!”我在心里狂吼,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在漆黑的走廊里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学楼里回荡,放大了数倍,仿佛有无数个我在同时逃命。我不敢走电梯,一头扎进楼梯间,几乎是跳着下了三层楼。
终于冲到一楼大厅,我猛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头扎进外面的雨夜。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衣服,却让我滚烫的神经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直起身,警惕地回头望向文科楼。三楼的304教室已经熄灯了,整栋大楼黑黢黢的,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芙西老师并没有追出来。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发现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太安静了。
现在是周五晚上,虽然已近午夜,但平时这个点,校园里总会有晚归的情侣、去校外吃夜宵的学生,或是巡逻的保安。可现在,放眼望去,长长的学院路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站立着,灯罩周围泛起一圈诡异的青白色光晕,像一只只没有感情的眼睛。
雨声沙沙,除此之外,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我和这片被雨水浸泡的、无边无际的空旷。
一种比面对芙西老师时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我不能回宿舍。芙西老师知道我的宿舍在哪。现在唯一能去的,就是24小时开放的图书馆。那里人多,至少……理论上应该人多。
我裹紧了湿透的外套,低着头,沿着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快步向图书馆走去。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每一次回头,却只看到被雨水扭曲的空荡街道。
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今晚感觉无比漫长。终于,图书馆那座熟悉的建筑出现在雨幕中。让我心头再次一沉的是,图书馆虽然亮着灯,但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望进去,里面似乎……也空荡荡的。
推开沉重的旋转门,暖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我骨子里的寒冷。借阅大厅里灯火通明,一排排书架整齐肃立,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总服务台后面也没有值班的勤工俭学学生。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嗡声,衬托出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吗?”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回音,然后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人回答。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人都去哪了?难道芙西老师她……真的有某种可怕的能力,清空了整个校园?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只是巧合,今晚有什么活动?或者因为下雨,大家都提前回去了?对,一定是这样。我给自己打着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熬过今晚。
我熟门熟路地走向图书馆最深处,那里有一片存放过期期刊和报纸的阅览区,平时很少有人去。角落里有一张靠墙的长桌,被高大的书架遮挡,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三角空间。我蜷缩着钻进那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这才稍微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脖颈后那道被手术刀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拿出手机,想给阿鑫打电话,却发现屏幕右上角显示着“无服务”。怎么可能?图书馆的信号一向很好!
不安感像潮水般涌来。我不死心,重启手机,依然是无服务。尝试连接图书馆的wi-Fi,列表是空的。一种与世隔绝的绝望感开始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雨声和机器的嗡嗡声,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真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就在我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冰冷的香味,混合着福尔马林溶液特有的刺鼻气味,毫无预兆地钻进了我的鼻腔。
我的心跳骤停。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站在我身后的,果然是芙西老师。
但她此刻的样子,和刚才在304教室那个穿着白袍、手持手术刀的疯狂形象判若两人。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米色针织衫,头发重新梳理过,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关切的表情。最让我目瞪口呆的是,她手里居然端着两杯插着吸管、冒着冷气的奶茶!
“任波同学,你果然在这里。”她笑了笑,声音温柔得像往常一样,仿佛刚才拿着刀要把我做成标本的事情从未发生过。“看你吓的,脸都白了。”
我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这荒谬的一幕,让我彻底混乱了。
她将一杯奶茶递到我面前,杯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喏,给你买的,压压惊。全糖,加波霸,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
我没有接,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再次逃跑。
芙西老师见我不接,也不勉强,自己吸了一口奶茶,然后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轻松自然。“刚才在304教室,吓到你了吧?”她歪着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俏皮,“那只是我们心理学专业的一个‘行为艺术’体验课而已。想看看人在极端情境下的应激反应和决策模式。”
行为艺术?体验课?我脖颈上那道细微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304教室里那排装着个人遗物的标本瓶和那个巨大的空玻璃罐,此刻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你……”我的声音干涩沙哑,“你胡说!那手术刀……那些标本瓶……”
“道具而已啦。”芙西老师轻松地摆摆手,“手术刀是没开刃的教学模型。那些标本瓶里的东西,也都是仿真的道具。至于那个空瓶子……”她促狭地眨眨眼,“是为了最大化营造恐惧氛围,看来效果很不错哦,任波同学你的反应数据很有研究价值。”
她说得那么坦然,那么合情合理,配上她此刻人畜无害的表情,几乎让我都要相信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过于逼真的心理学实验?所谓的“永久标本”,只是实验情境的一部分?那本笔记本,还有她毛衣上的血迹,又怎么解释?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和恐惧疯狂交战。
芙西老师看着我惊疑不定的表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喏,这是这次‘行为艺术’的课程说明和知情同意书备份,虽然事前没有告知你具体内容是为了保证实验效果,但所有流程都是经过学校伦理委员会批准的。”
我颤抖着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确实有几份看起来非常正式的文件,盖着文学院和心理系的公章,内容大致是关于“恐惧情境下的心理承受力研究”之类的术语。日期、编号一应俱全。
“那……那校园里为什么没人?我的手机为什么没信号?”我抓住最后的疑点,声音依旧带着颤抖。
“今晚学校电网检修,大部分区域临时停电,所以大家基本都待在自己宿舍区没出来。图书馆有备用电源所以亮着灯,但信号基站可能受影响了吧。”芙西老师吸着奶茶,解释道,“我猜你会来这里躲雨,就过来看看。果然找到了。”
每一个疑点,她都有看似完美的解释。她的表情是那样真诚,语气是那样自然。难道,这将近一个月来我所感受到的恐惧和威胁,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是我自己内心戏太多,把一个心理学实验妖魔化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我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荒谬感。我瘫坐在椅子上,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头滑落。
“对不起啊,任波,”芙西老师凑近了一些,拿出纸巾,轻轻擦拭我脖颈上的水痕,她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那道细微的伤口,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不是做得太过火,真的吓到你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温柔,但就在那温柔的最深处,在我几乎要完全相信她的这一刻,我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得逞般的满意光芒。那光芒稍纵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她收回手,将那张擦拭过的纸巾自然地攥在手心,微笑着说:“不过,你的表现真的很精彩。作为补偿,也作为感谢,你的期末成绩,我会给你优等的。”
这时,图书馆远处的钟楼,传来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低沉而悠扬,在寂静的雨夜里回荡。
芙西老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很晚了,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就当是一场……特别的梦。”
她转身走向图书馆门口,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
我独自坐在角落里,手里还捏着那份所谓的“课程说明”,心里五味杂陈。是如释重负,还是更深的不安?我说不清楚。
窗外,雨似乎小了一些。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道细微的伤痕,指尖传来清晰的刺痛。
真的……只是一场行为艺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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