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天宪,一旦下达,整个大明帝国的暴力机器便会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就在朱雄英于寝殿中“惊魂未定”地休息时,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在东宫乃至整个宫廷内部骤然展开。
首先被控制起来的,是负责药材采买、保管以及煎药的所有相关人员。无论是尚药局的太监,还是东宫的小厨房,凡是有机会接触到朱雄英药罐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被直接带走,由皇帝亲信的锦衣卫和内官监联合审讯。
没有经过任何司法程序,也没有公开的审问。诏狱深处传来的凄厉惨叫和随后迅速归于沉寂的压抑,成为了这个下午紫禁城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紧接着,吕氏所居宫殿被以“协查”为名,由朱元璋身边的亲信老太监带着精锐侍卫“护卫”起来,许进不许出。所有宫女太监被逐一隔离询问,尤其是那个“染了风寒”的秋月,更是被第一时间从病榻上拖走,直接投入了诏狱的最深处。
动作之快,手段之酷烈,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朱雄英待在寝殿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被严格限制在宫墙内的骚动,面色平静。他能想象到外面的血雨腥风,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宫廷斗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前世的他,就是那被牺牲的羔羊,这一世,他绝不再重蹈覆辙。
傍晚时分,朱标再次来到朱雄英的寝殿。他的脸色比下午时更加疲惫,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以及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
“英儿。”朱标坐在床边,声音沙哑,他握住儿子的手,那手心冰凉。
“父亲,”朱雄英看着他,轻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朱标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描述那残酷的真相。但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
“查……查清楚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颤抖:“是吕氏……身边那个叫秋月的贱婢,受人指使,利用管理部分宫中用度之便,将魇魔芋混入你的药材之中。她……她已招认。”
朱雄英心中并无意外,只是问道:“那……吕娘娘呢?”他知道,一个宫女,绝没有胆量和动机独自做下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朱标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背叛的痛心,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吕娘娘……她,她也承认了,是受了身边一些小人蛊惑,一时……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朱雄英在心中冷笑。这恐怕是父亲朱标出于仁厚,或者是为了维护东宫体面,所能找到的最温和的措辞了。真正的内情,恐怕远比这黑暗百倍。吕氏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他朱雄英,更是他身后那未来的储君之位,是为了她的亲生儿子朱允炆铺路!
“你皇爷爷……已经下了旨意。”朱标的声音更加低沉,“吕氏……废为庶人,迁居西宫冷苑,非诏不得出。其子允炆……年幼无辜,暂由你母亲(常氏)代为抚养。所有涉案宫人……一律处死,夷三族。”
旨意简洁,冷酷,充满了朱元璋式的风格。没有公开的审判,没有冗长的罪名罗列,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惩罚。废黜、圈禁、处死、株连……一套组合拳下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场针对大明嫡长孙的阴谋彻底碾碎。
朱雄英能感受到父亲话语中的痛苦。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吕氏陪伴他多年,还生下了朱允炆。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朱标心中岂能毫无波澜?但这,就是宫廷,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父亲……”朱雄英反握住朱标冰凉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轻声说,“您还有英儿,还有娘亲。”
朱标浑身一震,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他将朱雄英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对,父亲还有你,还有你娘亲。”他喃喃道,语气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力量。
……
吕氏被废,涉案宫人被血腥清洗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极高的权力阶层中迅速传开,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虽然官方对外宣称的原因是“吕氏德行有亏,驭下不严,致东宫不宁”,但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能从这含糊其辞的罪名和残酷的处置手段中,嗅到那隐藏在深处的、涉及谋害皇嗣的惊天秘辛。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与吕家有些关联的官员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而更多的目光,则投向了那位死里逃生、并且似乎在此事中起到了某种关键作用的大明嫡长孙——朱雄英。
这位年仅八岁的皇长孙,在经历了一场几乎必死的大病后,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接下来的几天,朱雄英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原有的恭敬,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谨慎。连太医诊脉时,都恨不得多垫几层丝绢,说话更是字斟句酌。
他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已经可以自由在寝殿和附近的庭院中活动。
这天,天气晴好,朱雄英在小柱子的陪伴下,在庭院中慢慢散步。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连日来萦绕在宫中的阴霾气息。
走到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下时,朱雄英停下了脚步。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但他的眼神却是一片清明,再无之前的丝毫“恐惧”或“联想”。
小柱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怯懦的童音从旁边响起:
“大哥……”
朱雄英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纪比他稍小,穿着锦袍,面容清秀,但此刻眼圈通红,神色惶恐不安的男孩,正被一个老嬷嬷领着,站在不远处,正是他的异母弟弟,朱允炆。
显然,吕氏被废,生母被囚禁冷宫,对于年幼的朱允炆来说,不啻于天塌地陷。他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变得小心翼翼,看向朱雄英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朱雄英看着这个历史上接替了父亲位置,最终却被四叔朱棣推翻的建文帝,心中情绪复杂。此时的朱允炆,只是一个无辜受到母亲牵连的孩子。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着朱允炆招了招手:“允炆,过来。”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老嬷嬷,见嬷嬷点头,才慢慢挪步走过来,低着头,不敢看朱雄英。
朱雄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和:“允炆,不要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你还是我的弟弟,要好好读书,孝顺父亲和母亲(常氏),知道吗?”
他没有提及吕氏,只是强调了兄弟关系和未来的责任。
朱允炆抬起头,看着大哥温和的眼神,心中的恐惧和委屈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用力点了点头,小声说:“嗯,允炆知道了,谢谢大哥。”
看着朱允炆被老嬷嬷带走,小柱子在一旁低声道:“殿下仁厚。”
朱雄英不置可否,只是抬头看着那繁茂的桂花树,目光悠远。仁厚?或许吧。但他更知道,未来的道路漫长而艰险,他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至少,不能让内部的裂痕轻易被人利用。安抚朱允炆,既是出于兄弟之情,也是稳定东宫的必要之举。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躬身行礼:“殿下,太子妃娘娘那边传话,说娘娘凤体稍愈,听闻殿下康复,心中挂念,若殿下得空,可前往一叙。”
母亲!
朱雄英心中一紧,随即涌起一股暖流和急切。常氏,他的生母,那位历史上在他夭折后不久便随之郁郁而终的可怜女子。这一世,他一定要改变母亲的命运!
“快,带我去见母亲!”朱雄英立刻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他必须立刻去见母亲,不仅要慰藉她的思念之情,更要开始着手,根除她那困扰已久的病根。宫闱内的毒瘤暂时拔除,但至亲的健康,是他接下来要守护的首要目标。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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