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凝固的胶质，沉重地压在翡翠环礁破碎的礁盘与沉船残骸之上。这雾带着甜腥，吸入肺中令人头脑发沉。叶残生背靠着一艘半搁浅的古老沉船，紧握破邪刺，与凌无赦、泊舟客及仅存的几名守礁人，构筑起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脚下，海水已被断续的血迹染成暗红。
数日前，他们历经艰险，终于在此地与凌无赦的姑姑、前靖海司暗卫统领凌素心汇合。她带来了凌啸天被困“风暴角”以及“七剑”之秘的关键消息，却也引来了净海营巡海舰队的重重围困。战斗已持续整夜，弩炮的轰鸣、火油箭的呼啸、以及亡命徒的喊杀声，在迷雾中交织成死亡的乐章。守礁人接连倒下，泊舟客的鱼叉崩裂，左臂负伤。凌无赦的剑依旧凌厉，但敌人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不能再硬拼了！”泊舟客一叉捅翻一名敌兵，喘着粗气吼道，“雾太大，我们人太少，迟早被耗死！”
凌素心闪避冷箭，反手掷出短刃毙敌，指向环礁深处那片最为浓稠、几乎化不开的迷雾区域：“唯一的生路，在‘迷魂涡’！那里暗流复杂，礁石如林，大船进不去！”
迷魂涡！幸存的守礁人闻之色变，那是连老水手也视为鬼门关的绝地。凌无赦与叶残生对视一眼，绝境之中，唯有险中求生。叶残生重重点头。
“跟我来！”凌素心率先向深处掠去。众人且战且退。净海营追兵攻势愈发疯狂，试图在他们进入绝地前截杀。雾愈浓，能见度不足十步，脚下礁石湿滑，四周响起诡异呜咽，暗流力量增强，拉扯着脚步。
突然，前方一名守礁人脚下礁石塌陷，连人带石被巨大吸力拽入海中，惨叫一声便无影无踪——一个隐藏的水下涡眼！
“散开！贴礁壁走！”凌素心急喝。但追兵已至，混战中，叶残生为掩护伤者，肩胛被长枪扫中，脚下不稳，被一股突增的暗流卷倒，滑向一个巨兽之口般的涡眼！
“叶残生！”凌无赦惊呼扑来，抓住他手腕，但吸力太强，两人一同被扯向黑暗旋涡！
“无赦！”凌素心目眦欲裂，却被敌高手缠住。泊舟客奋力掷叉毙敌，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叶残生怀中蚌仙楼楼主所赠“星符”骤然微热，父亲遗书竹简亦同时滚烫！两股热流交织，让他心神瞬间清明！他反手死死抓住凌无赦，用尽全身力气，将破邪刺狠狠插向涡眼边缘一块异常坚固的黑色礁石！
铿！火星四溅！破邪刺卡入石缝，坠势暂止！漩涡巨力仍疯狂撕扯。凌无赦借机单手攀住凸起，两人悬于一线。
此时，叶残生注意到涡眼侧壁，急流冲刷下，隐约露出一个半人高、边缘光滑似人工开凿的洞口！怀中竹简灼热地指向那里！没有犹豫，叶残生对凌无赦使眼色，全力借水流摆动，猛向洞口荡去！凌无赦同时发力！
噗通！两人险险撞入洞口，滚落冰冷潮湿地面。洞外水声轰鸣，洞内却相对干燥，空气流通。惊魂甫定，叶残生急查凌无赦，见她仅擦伤，稍松口气。自己肩胛伤口崩裂，鲜血直流，已顾不上了。借星符微光打量，此乃天然岩洞，壁有古老刻痕，风格似靖海司印记。
稍作喘息，两人沿洞向内探索。洞道曲折向下，人工痕迹愈显，出现石阶与柱础。甜腥雾气渐淡，陈腐尘土气取代。行约一炷香，前方微光渐亮。谨慎靠近，见一巨大地下空间，中央为平静地下湖，穹顶幽光苔藓晶体为源。最令人震惊的是，湖岸竟整齐排列数艘样式古老、符文密布的小型奇特长舟！
“这是……‘星槎’？”凌无赦清冷眼眸首次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传说中靖海司观测星象、巡弋深海的秘船……竟藏于此地！”
叶残生心中巨震。星槎，父亲遗书与楼主皆曾提及！若得此船，或真能穿越迷魂涡！然而，当他们试图靠近查看时，湖心深处阴影蠕动，一股远比外界追兵更加古老、危险的压迫感，如潮水般弥漫开来。新的危机，在这绝地深处，悄然苏醒。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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