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跟着叶哲走出图书馆后门，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她看着叶哲把钥匙放回口袋，想起昨晚他说的“一直需要”。 “现在去观测台？”她问。 叶哲点头，带着她穿过操场。雾气里的福和中学校园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在叫。他们沿着小路往观测台走，越靠近，越能看清脚手架的影子。 观测台外围搭满了金属架子，工人们正在搬运设备。黄嫣注意到他们穿着深蓝色制服，背后印着珠海某大学的校徽。叶哲停下脚步，看着工人们搬动一个长条木箱。 “新望远镜。”他说。 木箱被小心放在地上，工人拆开包装。镜筒缓缓露出，上面贴着醒目的标签：“h&Y联名捐赠”。黄嫣盯着标签看了很久，字母h和Y让她想到什么。 叶哲走到观测台门口，掏出钥匙。铁门锈得厉害，他试了几次才打开。黄嫣走近时注意到门锁上的刻痕，模糊的数字写着2009。 “这锁很久没换了。”她说。 叶哲推开门，室内空气流通起来。黄嫣跟着走进去，闻到淡淡的松木香。这味道很熟悉，让她想起高中时用的铅笔。 观测台内部比记忆中整洁许多。原本堆放杂物的角落现在空着，地面打扫得很干净。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星图背景板，上面整齐排列着三十七张电影票根。 黄嫣走近细看。票根被仔细裱在透明薄膜下，组成猎户座的轮廓。每张票根的位置都经过精确计算，边缘对齐，间距均匀。 “这是……”她认出这些票根和昨晚在图书馆见到的是同一批。 叶哲站在她身后。“昨晚整理时发现的。觉得扔掉可惜。” 工人们开始搬运望远镜部件。金属零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叶哲走过去指导他们安装位置，黄嫣留在原地看那些票根。 她注意到每张票根下方都标注着日期，从六月持续到八月。最中间那张是《机器人总动员》，日期是2009年7月12日。票根边缘有些发黄，但保存得很完整。 一个工人搬着支架经过，制服袖口蹭到门框。黄嫣看见他手臂内侧别着珠海某大学的校徽徽章，和门锁上的刻痕一样带着岁月痕迹。 “叶先生，”工人放下支架，“主镜筒放在哪里？” 叶哲指向观测台中央。“原位置。底座已经加固过了。” 黄嫣走到窗边。从这里能看见福和中学的全貌，包括即将拆除的图书馆。雾气正在散去，蒲公英的白色绒毛在空气中飘浮。 “这些票根你保存了十年。”她转身对叶哲说。 叶哲正在检查望远镜底座。“不止票根。” 他打开墙边的储物柜，取出几个笔记本。黄嫣认出是昨晚在图书馆见过的那些。叶哲把本子放在工作台上，翻开其中一页。 “观测记录。”他指给黄嫣看，“从2009年到现在，每次重要天象都有记录。”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数据，夹杂着手绘星图。黄嫣注意到每隔几页就会出现“h&Y”的缩写。 “h和Y，”她轻声问，“是我们名字的缩写？” 叶哲合上笔记本。“联名捐赠需要署名。” 工人们安装好主镜筒，开始调试设备。望远镜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镜片上贴着保护膜。叶哲走过去协助调试，黄嫣继续翻看笔记本。 在最近的一页，她看到三个月前的记录。叶哲用红笔标注着“猎户座流星雨最佳观测期”，旁边画着观测台改造进度表。 “你早就计划重启这个项目。”黄嫣说。 叶哲调整着望远镜焦距。“申请流程走了半年。” 一个年长的工人走过来。“叶先生，电路需要重新布线。原来的线路老化严重。” 叶哲跟着工人去检查电路。黄嫣留在工作台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裱好的票根。她发现每张票根背面都透出淡淡的铅笔字迹，和昨晚在图书馆看到的一样。 工人们讨论着布线方案，工具碰撞声断续响起。黄嫣走到门边，再次查看门锁上的刻痕。2009年的数字刻得很深，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 “这门锁该换了。”安装电路的工人说，“锈得厉害。” 叶哲摇头。“保留原样比较好。” 黄嫣明白他在说什么。那个年份对他们都很重要。 望远镜安装完成，工人们开始收拾工具。叶哲送他们到门口，回来时看见黄嫣站在星图前。 “猎户座是你最喜欢的星座。”她说。 叶哲走到她身边。“因为它最容易辨认。” 他们沉默地看着墙上的票根星图。晨光透过窗户，在票根表面投下细碎光斑。松木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黄嫣指向星图左下角。“这里少了一张票根。” 叶哲从口袋里取出那张《机器人总动员》的票根。“今早从图书馆带出来的。” 他小心地揭开薄膜，把票根放进空缺的位置。猎户座的轮廓终于完整。 “为什么是三十七张？”黄嫣问。 叶哲整理着工作台上的工具。“那年夏天，我们看了三十七场电影。” 黄嫣想起2009年的暑假。每天下午他们都会去电影院，叶哲总是买最后排的座位。她说过一次前排仰头脖子疼，他就记住了。 “你记得真清楚。” 叶哲放下工具。“重要的事都记得。” 他们开始整理观测台的其他区域。叶哲打开另一个储物柜，里面装满天文杂志和旧图纸。黄嫣发现最底下压着几个信封，上面写着“福和中学教务处”。 “这些是什么？” 叶哲拿出信封。“每年给学校的捐赠申请。前几年都被驳回了。” 黄嫣翻阅那些信件。从2009年开始，每年叶哲都会提交申请，直到今年才获得批准。每封回绝信上都盖着红色的“不予通过”印章。 “你坚持了十年。”她说。 叶哲把信件放回原处。“不是坚持，是习惯。” 窗外传来上课铃声。福和中学开始新的一天。黄嫣看见学生们穿过操场，校服在晨光中晃动。 “观测台重新开放后，”她问，“谁来维护？” 叶哲看向她。“需要两个管理员。一个负责设备维护，一个负责记录。” 黄嫣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望远镜前，手指轻触冰凉的镜筒。镜片上映出她的倒影，还有身后叶哲的身影。 工人们全部离开后，观测台彻底安静下来。叶哲开始测试望远镜功能，电动马达发出细微嗡鸣。 黄嫣站在星图前，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票根。然后她走向叶哲，帮他调整望远镜的角度。 “我加入。”她说。 叶哲停下手中的动作。“想清楚了？” 黄嫣点头。“就像你说的，有些习惯改不掉。” 他们继续调试设备。望远镜在轨道上平稳移动，指向图书馆的方向。黄嫣透过目镜看去，看见图书馆顶楼那扇彩色玻璃窗。 叶哲记录着调试数据，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写完最后一行，他放下笔。 “下周开始培训。”他说，“新设备操作比较复杂。” 黄嫣从目镜前抬起头。“你教我。” 晨雾完全散去，阳光洒满观测台。松木的香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设备的金属味。黄嫣看见窗外飘过几缕蒲公英绒毛，轻轻落在望远镜镜筒上。 叶哲递给她一本操作手册。“先熟悉基础流程。” 手册封面印着“h&Y联名捐赠”的字样。黄嫣翻开内页，看见密密麻麻的注解。叶哲的字迹填满了所有空白处。 “你标注得很详细。” 叶哲调整望远镜高度。“怕你看不懂。” 他们并排站在望远镜前，同时望向目镜。镜片里，福和中学的蒲公英田正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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