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蹲在花房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新买的蒲公英盆栽。“明天记得来看!这株开得最早!” 黄嫣没应声,只是加快脚步朝校门方向走。叶哲跟在她身后,钥匙串在裤兜里晃出轻响。两人没说话,一路走到教学楼后的小径才停下。 “真要去?”叶哲问。 “去。”黄嫣说,“陈叔特意留的,不去他念叨三天。” 花房在旧实验楼后头,玻璃顶棚积着薄灰,晨光从缝隙漏下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叔已经蹲在门口摆弄花盆,听见脚步声抬头,咧嘴一笑:“来得正好,刚浇完水。” 他起身把盆栽递过来,动作慢悠悠的,指尖一松,一本旧日记本从盆底滑落,啪地掉在两人脚边。 黄嫣弯腰捡起,封面磨损严重,边角卷起,墨迹模糊写着“罗薇”两个字。她没翻,直接递给叶哲。 叶哲接过去,手指在封面上停了几秒,才慢慢翻开。纸页泛黄,字迹潦草,翻到中间某页时,他动作顿住。 那一页只有一行字:“替他们勇敢”。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发抖。黄嫣伸手按住他手背,声音很轻:“现在轮到我们自己勇敢。” 叶哲没抬头,也没抽回手,只是低声问:“这么勇敢?” “用我们的心跳。”她说,“b通道要的是真实反应,不是密码数字。” “心跳怎么当密码?”他终于抬眼。 “观测台有生物识别装置。”黄嫣说,“林老师提过,需要三人同步数据才能激活隐藏程序。” 陈叔插话:“你们年轻人讲话越来越玄乎,什么通道不通道的,花开了就去看,别想太多。” 黄嫣没理他,继续对叶哲说:“罗薇故意让陈叔把日记给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发现这一页。她知道你会翻到这里,也知道你会停在这里。” 叶哲合上日记,捏着书脊没松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她想干什么。”黄嫣说,“是我们想干什么。她给台阶,我们得自己往下走。” 陈叔咳嗽一声,拎起水壶往里走:“你们聊,我浇水去了。” 花房里只剩他们两个。阳光斜照进来,落在蒲公英毛茸茸的冠上,风一吹,几朵种子飘起来,无声无息。 叶哲把日记放回盆底,蹲下去整理泥土。“她当年改我的信,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她觉得你不敢说,所以替你说。”黄嫣蹲在他旁边,手指拨开浮土,“结果你更不敢了。” “那你呢?”他问,“你当年为什么不说?” “我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她低头看着指尖沾上的泥,“复读那年,每天给你带豆浆,不是怕你饿,是怕你不理我。” 叶哲没接话,只是把蒲公英挪了个位置,让光照得更均匀些。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他问。 “去找林老师。”黄嫣站起来,拍掉手上的土,“问他观测台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怎么用双人心跳启动程序。” “罗薇没出现之前,程序不会完整。”叶哲也起身,“三张船票,三个人,缺一不可。” “那就等她。”黄嫣说,“但她不会主动找我们,她要我们去找她。” “她在等我们质问她。”叶哲点头,“等我们亲口问她,为什么擅自替我们做决定。” 黄嫣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拉住他手腕。“走,现在就去办公室。” 林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拐角,门虚掩着,里面没人。桌上摊着教案,茶杯还冒着热气。黄嫣扫了一眼桌面,目光落在角落一个黑色U盘上。 “那是她的。”叶哲站在门口没进来,“罗薇的东西,林老师一直收着。” 黄嫣走过去拿起U盘,翻转查看,侧面贴着标签,印着一行小字:“需观测台设备读取”。 “夹层里的东西。”她把U盘放回原位,“日记本里藏的,不止那句话。” 叶哲走进来,站在她身后。“她留这么多线索,不怕我们不理她?” “她算准了我们会理。”黄嫣转身面对他,“因为你放不下,我也不甘心。” 林老师推门进来,看见两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指了指桌上的U盘。“罗薇寄来的,说必须你们三个一起才能打开。” “她人呢?”黄嫣问。 “在珠海。”林老师坐下,“她说等你们解开b通道,自然会见面。” 叶哲皱眉:“她又在玩什么游戏?” “不是游戏。”林老师摇头,“是救赎。她欠你们的,想亲手还。” 黄嫣冷笑:“十年了才想起来还?” “她一直在看。”林老师语气平静,“你们复读那年,她每周都写信给我,问你们的情况。毕业那天,她站在校门外,看着你们各自离开,没进去。” 叶哲猛地抬头:“她哪天来了?” “来了。”林老师点头,“但她没勇气面对你们,尤其是你,黄嫣。” 黄嫣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她凭什么觉得现在就能面对?” “因为她病了。”林老师声音低下来,“医生说,最多一年。”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叶哲盯着桌面,黄嫣盯着地板。 “所以她急了。”黄嫣终于开口,“怕来不及。” “她不想带着遗憾走。”林老师说,“也不想你们带着遗憾活。” 叶哲深吸一口气:“观测台的程序,到底是什么?” “情感实验。”林老师说,“记录你们三人在特定情境下的生理反应,生成数据模型,还原当年每一个关键节点的情绪轨迹。” “她想让我们重新经历一遍?”黄嫣问。 “不是经历。”林老师纠正,“是理解。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做,也理解你们为什么没那么做。” 黄嫣看向叶哲:“去吗?” “去。”他说,“但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们自己。” 林老师拉开抽屉,取出两张卡片,递给他们。“观测台预约卡,明天早上九点,系统自动开启b通道。” 黄嫣接过卡片,指尖摩挲边缘。“第三张呢?” “在罗薇手里。”林老师说,“她会在程序启动前赶到。” 叶哲把卡片收进口袋:“她要是不来呢?” “她会来。”林老师语气笃定,“不然不会寄U盘,也不会写那句话。” 两人走出办公室,走廊空荡,脚步声清晰。黄嫣突然停下:“你觉得她真的病了?” “林老师不会撒这种谎。”叶哲说,“她没必要骗我们。” “可我还是恨她。”黄嫣声音很低,“不是恨她当年走,是恨她现在才回来。” 叶哲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挣脱,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明天早上,我们先去花房。”他说,“看完蒲公英,再去观测台。” “好。”她点头,“顺便问问陈叔,罗薇当年有没有托他带过话。” “她没托过。”叶哲说,“陈叔要是知道,早就说了。” 黄嫣没反驳,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教学楼外,陈叔还在花房门口忙活,看见他们出来,远远招手:“蒲公英挪好了,明天来看,保准开得旺!” 黄嫣挥手回应,拉着叶哲往校门走。 “心跳数据怎么采集?”她突然问。 “观测台有感应器。”叶哲说,“坐上去就行,像测血压那样。” “同步的意思是……”她顿了顿,“我们要同时启动?” “对。”他说,“系统会比对我们的心率波动,匹配度达标才能解锁下一阶段。” “罗薇知道我们的数据?”她皱眉。 “她设计的程序。”叶哲说,“她知道我们会怎么反应。” 黄嫣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那你知道我会怎么反应吗?” “你会紧张。”他说,“但不会退缩。”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倒是了解我。” “复读那年,你每次考试前都会咬嘴唇。”他说,“咬到破皮也不停。” “你还记得?”她语气软下来。 “我都记得。”他说,“你铅笔掉地上三次,橡皮滚到我脚边两次,还有一次,你故意把笔记放在我桌上,等我问你借。” 黄嫣脸红了,扭头往前走:“幼稚。” “是幼稚。”他跟着她,“可那时候,幼稚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校门口,糖水铺刚开门,老板在擦桌子。黄嫣走过去,指着菜单:“要一碗原味双皮奶。” 叶哲站在她身后,对老板说:“加一份芋泥的。” 黄嫣回头瞪他:“我说要原味。” “我知道。”他笑,“但我记得你喜欢芋泥,只是不敢点。” 她没再争,接过双皮奶,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甜吗?”他问。 “不甜。”她说,“但刚好。” 两人并肩坐在路边长椅上,谁都没再提罗薇。风吹过来,带着江水的湿气,也带着远处蒲公英的绒毛。 黄嫣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在腿上,突然说:“如果明天罗薇没来,程序启动不了,怎么办?” “那就再约。”叶哲说,“她跑不掉。” “万一她躲起来呢?” “她不会。”他说,“她比我们更想解开这个结。” 黄嫣低头看着空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碗沿。“其实我不怕她来,我怕她解释。” “怕什么?”他问。 “怕她说得对。”她声音很轻,“怕我们当年真的错了。” 叶哲沉默片刻,伸手拿过她的碗,连同自己的叠在一起。“走吧,该回家了。” 她起身,跟着他往公交站走。路上行人渐多,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赶早课,老人提着菜篮慢悠悠晃荡。 黄嫣突然说:“明天早上,我穿那件蓝色外套。” “好。”叶哲点头,“我记得。” “你呢?”她问。 “白衬衫。”他说,“你送我的那件。” 她愣了一下:“你还留着?” “留着。”他说,“一直没舍得扔。” 公交站到了,车还没来。两人站在站牌下,黄嫣低头看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陌生号码:“明天别迟到,心跳不同步的话,程序会判定失败。p.S. 陈叔的蒲公英是我挑的,开得最早那株。” 黄嫣把手机递给叶哲。他看完,嘴角扯了扯:“她还是喜欢搞突然袭击。” “烦人。”黄嫣评价。 “但有效。”他收起手机,“至少我们知道她没放弃。” 公交车缓缓进站,车门打开,司机探头喊:“上不上?” 黄嫣迈步上车,叶哲跟在后面。投币时,她突然回头:“明天早上,八点半,花房门口见。” “好。”他点头,“我买双皮奶。” “要原味的。”她说。 “加芋泥。”他笑。 她瞪他一眼,转身找座位坐下。叶哲坐到她旁边,车窗外景色流动,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黄嫣从包里摸出船票,背面那行小字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原谅我擅自替你勇敢”。 她盯着那行字,轻声说:“这次,换我们替自己勇敢。” 叶哲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挣脱,任由他握着,直到公交车驶过珠江大桥,对岸灯火渐近,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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