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群山镶上金边,林间的光线逐渐黯淡。陈文带着几株新鲜的清心草和止血藤回到了深潭边。这两种草药并不罕见,在系统提供的简易图谱和他前世些许植物学知识的帮助下,很快就在附近湿润的背阴处找到了。
他选了一块平坦的溪石,用潭水仔细清洗了草药,然后找来一块表面相对光滑的石块作为研钵,另一块长条石作为杵。他没有直接走向小兽,而是就地在岸边开始处理草药。将清心草揉碎挤出汁液,与捣烂成泥的止血藤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团散发着清新草香、色泽暗绿偏褐的药泥。
在这个过程中,潭中的小兽一直好奇地观察着。它似乎对草药的天然清香并不排斥,碧蓝的眼睛随着陈文的动作转动。当陈文开始捣药时,那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小兽甚至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
药泥制备完毕,陈文没有急于靠近。他先是将一点药泥涂抹在自己手臂上一处之前被荆棘刮破、已经结痂的小伤口上,清凉的感觉传来,他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并把这个感受通过温和的意念传递给小兽:“看,这个,舒服,治伤。”
做完示范,他将大部分药泥小心地放在一片洗净的宽大树叶上,自己则后退了七八步,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坐下,不再看小兽,而是开始闭目调息,运转体内的“蕴山生气”,恢复刚才采药和制药消耗的精力,同时也将那种温和宁静的自然气息散发开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和等待,将选择权完全交给小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间归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潭水中的小兽似乎陷入了纠结。它看看树叶上那团散发着诱人清香的药泥,又看看不远处闭目静坐、气息平和的陈文,受伤的左后肢下意识地轻轻蜷缩了一下,那里传来的隐痛时刻提醒着它需要帮助。
终于,对舒适和治愈的渴望战胜了最后一丝警惕。它先是慢慢游到岸边,湿漉漉的小爪子搭在石头上,碧蓝的眼睛紧紧盯着药泥和陈文。见陈文依旧没有动静,它才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挪上岸。银白色的绒毛沾了水,贴在身上,显得它更加瘦小。左后肢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那是一道约两寸长、皮肉微微外翻、颜色暗红、边缘隐约有丝丝黑气缠绕的撕裂伤,与周围光洁的皮毛形成鲜明对比。
它凑到树叶前,小巧的鼻子轻轻嗅了嗅药泥,清新的草香让它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嘤”。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药泥边缘,味道似乎不坏,带着微苦和清凉。犹豫片刻,它低下头,用鼻尖和前爪笨拙地将一些药泥扒拉到受伤的后肢附近,然后侧过身,尝试着将药泥涂抹在伤口上。
“滋……”
药泥与伤口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声响。小兽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之意渗入伤口,迅速驱散着那种阴寒的刺痛感,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舒缓的微麻和暖意,那是“蕴山生气”从药泥中(陈文处理时无意识渗入了一丝)和空气中散发出的滋养效果。
“呜……” 小兽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舒服意味的轻哼,碧蓝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它不再犹豫,更加卖力地将药泥涂抹均匀,尽管动作笨拙,弄得到处都是,但那份认真和逐渐放松的神态,让一旁看似闭目、实则微微睁眼观察的陈文,心中松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初步治疗完成,信任的桥梁又坚固了一分。
夜幕彻底降临,山林被黑暗笼罩,星子开始在墨蓝天幕上闪烁。陈文在距离潭水约三十步、一处背风的小小石坳里,生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他用系统最后残存的能量,在火堆周围布置了一个极其简易的、主要功能是隔绝部分光线和气息外泄、并驱赶普通蚊虫的小型匿迹阵(粗糙得只能算是灵力运用技巧)。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意,也映照着一人一兽的身影。
令陈文有些意外的是,小兽在处理好伤口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它认为更安全的潭水中。它先是回到浅水区清洗了一下身上沾到的药泥,然后竟拖着仍旧不便但已舒服许多的后腿,慢慢挪到了火堆的对面,在距离火堆约一丈远的地方趴了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银白色的毛球,只露出那双映照着火光的碧蓝眼眸,安静地看着陈文添加柴火。
篝火成了夜晚山林中温暖而安宁的核心。陈文从临时收集的干柴中挑出细枝,慢慢添加,保持着火势稳定。火光在他平静的脸上明暗交错,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淡然。
“系统,能量恢复一点了吗?能分析一下小兽现在的状态吗?” 陈文在心中轻声问道。
“……能量恢复0.5%……基础扫描启动……目标生理指标:趋于稳定。伤口阴寒残留被清除约15%,疼痛感显着降低。精神状态:放松,警惕度中等,对宿主存在基础信任及微弱依赖(对火源及安全感的寻求)。建议维持当前安全环境,持续观察。(′?w?`)” 系统的回复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
“嗷呜——!!”
“唳——!”
遥远的山林深处,大概在白天发现修士痕迹的上游方向,传来几声悠长、尖利、带着明显暴躁与凄厉意味的兽吼禽鸣!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在群山间回荡,令人心悸。吼声中蕴含的暴戾与一丝……痛苦?让听者不由得心头一紧。
“呜!” 火堆对面,小兽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抖,蜷缩得更紧,下意识地朝着火堆和陈文的方向又蹭近了一点点,碧蓝的眼眸中流露出清晰的恐惧,耳朵也紧紧贴在了脑袋上。
陈文眉头一皱。这吼声……不太正常。不像是普通的夜间捕食或领地宣告,更带着一种被激怒、被伤害后的狂躁。而且方向偏偏是修士队伍活动过的区域。
他看向受惊的小兽,心中有了猜测。他放缓动作,尽量让自己的意念和气息更加柔和,伸出手指,先指了指小兽,又指了指它受伤的后肢,然后指向吼声传来的方向,最后做出一个代表“两脚站立人形”(修士)的简单手势,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他在问:伤害你的,和那边弄出可怕动静的,是不是同一种“两脚生物”?
小兽似乎看懂了陈文的手势和意图。它碧蓝的眼睛里恐惧未消,但多了一丝回忆的痛苦和愤懑。它迟疑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将脑袋上下晃动),肯定了陈文关于伤害来源的猜测。接着,它望向吼声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和不安的“呜呜”声,同时用没受伤的前爪,在地上无意识地抓挠了几下,又做了个“张大嘴吞噬”的动作,最后将脑袋埋进前爪,身体微微颤抖。
陈文结合它的动作和情绪,尝试解读:那些“两脚生物”很可怕,他们“抓”(捕猎)、“吃”(掠夺?),让其他山林里的“大块头”(强大妖兽?)也变得暴躁痛苦(可能是被攻击或破坏了栖息地)。它很害怕他们。
“他们,数量,多吗?还在,附近?” 陈文继续用手势和简单意念询问,指了指四周山林。
小兽摇摇头(表示不确定),又点点头(表示可能还在),显得很困惑和不安。它毕竟只是幼崽,认知有限。
陈文若有所思。看来那支修士队伍不仅手段直接,而且可能在这片山林里进行着不止一项活动(采集、捕猎灵兽、或许还有其他),他们的行动已经干扰甚至激怒了本地一些强大的妖兽。这无疑增加了山林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小兽的落单受伤,很可能只是他们行动中的一个小插曲。
“别怕,火,安全。” 陈文传递过去安慰的意念,并指了指燃烧的篝火,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会保持警惕。
小兽感受到陈文的安抚,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耳朵依然竖起,警惕地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夜更深了,兽吼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夜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陈文往火堆里加了最后几根粗柴,确保它能持续到后半夜。他靠坐在石壁边,闭目养神,但保持着浅层冥想,一半心神留意着周围环境,另一半则在缓缓运转“蕴山生气”,继续恢复自身。
小兽似乎也累了,受伤和惊吓消耗了它大量精力。它在温暖的火光烘烤下,眼皮开始打架,最终将脑袋搁在前爪上,碧蓝的眼睛慢慢阖上,发出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只是睡梦中,它的耳朵偶尔还会抖动一下,身体也时不时轻颤,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篝火摇曳,映照着沉静的书生与安睡的灵兽。遥远的威胁如同夜幕下的阴影,暂时被火光驱离,却并未消失。这一夜,在这陌生山林的一隅,一种基于困境和善意而生的、脆弱的临时同盟,悄然形成。
明天,又将面临怎样的选择与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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