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盟友大会之后，“维度方舟”的建造便以一种近乎燃烧的速度，在整个东域，乃至整个凡尘界全面铺开。
天工山脉的核心区域，已经被彻底改造。一座座巨大的、由灵能驱动的浮空建造平台悬浮在云海之上，如同神明遗落的棋子。无数修士驾驭着流光，在其间穿梭忙碌，构成了一幅宏伟而又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画卷。
天衍宗的九千岁老祖，正负手立于“普罗米修斯”号的观景舷窗前，俯瞰着这片热火朝天的土地。他身旁的灵植宗弟子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株“聚灵稻”的秧苗，移植到由符箓宗大能们专门刻画了“微型聚灵阵”的营养基块中。而在更远处，百巧门的炼器师们则操控着巨大的机关臂，将一块块闪烁着幽光的、由陆元二师兄的团队刚刚冶炼出的高维稳定态合金，精准地焊接到方舟那初具雏形的龙骨之上。
“九千年了……”老祖浑浊的眼中倒映着下方那繁忙的景象，喃喃自语，“老夫从未想过，修仙，还可以是这般模样……不是一个人的枯坐，而是一个文明的奔腾。”
这，是所有盟友共同的感受。他们不再是孤立的宗门，他们是一个伟大工程的参与者，是新时代的建设者。希望，如同雨后春笋，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破土而出。
然而，就在这片高昂的奋进曲中，一道不和谐的、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普罗米修斯”号中央主控室的宁静。
“嘀——嘀——嘀！侦测到高能空间异常波动！来源：归墟之眼深层！重复，侦测到高能空间异常波动！”
正在与谢渊讨论一组法则模型优化方案的姜遥，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一个箭步冲到主控台前，十指如飞，迅速调出了编号“天眼-03”的深空侦察卫星传回的实时画面。
巨大的光幕之上，一片熟悉的、代表着混乱与虚无的漆黑占据了整个视野。但在那片漆黑的中心，一些前所未见的景象，让整个主控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无数的虚空生物，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无序的游荡状态。它们仿佛变成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正在围绕着一个点，进行着某种诡异的“施工”。它们用自己的身体，用那些扭曲的血肉和阴影，构筑出一条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道”。这些通道彼此连接，不断加固，像一张正在编织的巨网，试图将那不稳定的时空裂隙，彻底固定下来。
它们的数量，比盘古遗迹时遭遇的多了何止十倍百倍！更可怕的是，在那片“施工现场”的后方，一团团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阴影正在集结，那股纯粹的恶意，即便隔着无尽空间和光幕，都让人神魂刺痛。
“它们……它们在做什么？”林溪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活泼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它们在筑巢，不……”姜遥死死地盯着光幕，一字一句地说道，“它们在建桥。一座连接虚空和我们世界的，永久性的……侵略桥头堡。”
她猛地转向谢渊，声音冷静得可怕：“四师兄，立刻对它们的行为模式进行数据建模！我要知道它们的施工效率，以及……大君级投影降临的最低稳定阈值！”
“明白！”谢渊的脸上血色尽褪，他推了推眼镜，整个人几乎扑在了另一块光幕上。堪比整个天工宗所有元婴修士神念总和的“普罗米修斯”神机集群，开始以最大功率疯狂运转。
半个时辰后，当一个鲜红色的，代表着“极度危险”的分析报告出现在主光幕上时，姜遥深吸了一口气。
“传我命令，召开最高级别紧急盟友会议。”
……
半日之后，万圣殿内曾出现过的所有返虚、化神大能，以及各方势力的领袖，他们的身影或真身，再次汇聚于“普罗米修斯”号的中央主控室。
压抑，死一般的压抑。
当姜遥将那段侦察画面和谢渊团队的分析报告公之于众时，刚刚在所有人心头燃起的希望火焰，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根据模型推演，以它们目前的‘筑路’速度，最多不出三年，归墟之眼将彻底稳定成一个不可逆的永久性高维通道。”姜遥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中回响，“届时，虚空大君将可以毫无损耗地投射力量，甚至，是真身降临。”
“三年……”天衍宗的老祖倒吸一口凉气，“我们的方舟，按最快的速度，也需要至少十五年才能完成主体建造！”
“难道……天要亡我凡尘界吗？”一名长老面如死灰，声音都在颤抖。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诸位，稍安勿躁！”墨渊长老站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如铁，但眼神依旧坚定，“我道统盟传承数十万年，并非没有应对之法。在万圣殿之下，封印着三件上古流传下来的‘镇界之宝’。每一件，都蕴含着足以暂时撕裂空间法则的伟力。若是动用其中一件，当可重创归墟之眼，扰乱它们的‘筑路’进程，为我们……至少争取十年时间。”
十年！这个数字让不少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然而，墨渊长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但代价是，那件镇界之宝将会彻底崩毁，其爆发的法则反噬，将使中州方圆百万里化为灵气绝地，至少千年寸草不生。而且……催动它的修士，必须是三位以上的返虚大能，以燃烧自身神魂为引。此去，九死一生。”
会场再次陷入了死寂。用百万里焦土和几位人族顶梁柱的性命，去换取十年的苟延残喘？这个代价，太沉重了。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悲壮，一种属于旧时代的无奈。
“我不同意。”
就在这片沉重的寂静中，姜遥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姜遥环视一周，缓步走到主控台中央，她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凝视着光幕上那片狰狞的虚空工地。
“我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敌人施舍的时间？”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前辈们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如何更悲壮地去死。时代变了，我们的打法，也该变了。”
她抬起手，在光幕上猛地一划。狰狞的虚空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全新的、充满了冰冷杀机与暴力美学的武器设计蓝图——“因果律裁决”主炮的结构图。
“被动防御，永远换不来胜利。敌人已经开始出牌，我们还在讨论怎么加固自己的盾牌，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姜遥转过身，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的建议是，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雷炎长老眉头一皱，“怎么出击？派人杀进去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当然不是。”姜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不派人去，我们送一份‘快递’过去。”
她的手指点在了主炮的核心能源供应模块上，那里，正是一个缩小版的“维度核心”模型。
“我将其命名为，‘法则打击’。利用我们复刻的维度核心，进行一次超高功率的能量输出，将其转化为一道蕴含着‘秩序’与‘逻辑’信息的纯能量束，直接轰击它们正在构建的‘法则桥梁’。”
“我们不需要杀死它们，我们只需要打乱它们的‘施工图纸’。它们用‘混乱’来筑路，我们就用绝对的‘秩序’去格式化它们的工地！这就像往一锅沸油里，扔进一块冰。结果如何，我想大家都能想象。”
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姜遥这个疯狂而又大胆的构想给震住了。
“这……这风险太大了！”一位长老失声叫道，“这会彻底激怒它们！万一引来虚空大君不计代价的报复怎么办？”
“报复？”姜遥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军迷特有的狂热，“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它们就会请我们喝茶吗？它们现在就在报复！与其被动地等着它们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更喜欢在它们磨刀的时候，就先敲断它们的磨刀石！”
“而且，”她补充道，“这一击，也是一次必要的测试。我们需要知道，我们手中的剑，到底有多锋利。我们需要精准的数据，来为方舟的武器系统，进行最终的校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这一击，向盘踞在黑暗中的敌人，发出我们凡尘界的第一声怒吼——”
“想过来？先问问老子的炮弹答不答应！”
这句略显粗俗，却充满了无尽豪情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识海中炸响。
短暂的死寂之后，林溪第一个跳了起来，她兴奋得满脸通红：“没错！炸他娘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小师妹，主炮的能量引导系统交给我，我保证让它超载百分之一百五十也能稳定发射！”
谢渊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已经开始疯狂刷新着相关的计算公式：“理论可行。目标巨大且固定，命中率可以保证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但需要构建全新的远程法则锁定阵列，时间很紧。”
陆元抱着一个账本玉简，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嘴里念念有词：“这一炮……天哪，这一炮下去，东域三年的灵石产出就没了……败家，太败家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清霜，缓步走到了姜遥身侧，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那副主炮蓝图，轻轻地说了一句：“发射阵列，我来守护。”
这一刻，所有盟友都看着这群以姜遥为核心的天工宗弟子。他们看到了，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昂扬、自信、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战斗意志。
那不是悲壮的牺牲，而是对胜利的绝对渴望。
墨渊长老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被彻底点燃了情绪的老友们，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吐尽了千年的暮气与无奈。他笑了，笑得无比开怀。
“好一个‘问问炮弹答不答应’！”他猛地一拍桌案，对着全场朗声道，“我同意总设计师的‘虚空反制计划’！道统盟，愿为此战，倾尽所有！”
“天衍宗，附议！”
“丹鼎宗，附议！”
“我等，皆附议！”
山呼海啸般的决意，冲散了所有的绝望与压抑。
姜遥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如同万年冰山般的冷静与决断。
“很好。那么，我宣布，即刻起，启动两项最高优先级计划。”
“一，‘方舟加速计划’！所有宗门资源重新调配，所有人力三班轮换，工程进度必须提升百分之三百！我们的文明，必须在敌人下一次动手前，拥有一个能够移动的家！”
“二，‘虚空反制计划’！三师姐，四师兄，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因果律裁决’的首发炮台，屹立在天工山脉之巅！”
一场决定文明命运的战争，在这一天，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正式打响了它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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