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的回廊曲折幽深，阿默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前引路，王一多紧随其后。两人皆沉默不语，只有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更添几分肃穆与神秘。穿过几道月洞门，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偏院，院中只有一间亮着灯的书房。
阿默在门外停下，低声道：“陈先生，王先生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王一多推门而入，只见书房内陈设简单，书籍却极多，竹简与帛书堆满了靠墙的架子。一位年约五旬、身着灰色文士袍、留着三缕长髯的老者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竹简。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带着书卷气，却也有一股久经历练的精明。
“王先生，请坐。”陈先生放下竹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显然是“杨兄”麾下的重要谋士。
王一多依言坐下，姿态恭敬：“陈先生。”
陈先生打量了他片刻，缓缓开口：“主公既将你引见至此，想必已告知你，有事需借重你的本事。”
“是，杨兄已略作提点。王某愿效犬马之劳，但凭先生吩咐。”王一多答道。
“好。”陈先生点点头，从书案下取出一个薄薄的、以油纸包裹的册子，推到王一多面前。“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王某’，更不是来自未来的异客。你的名字是——戎辞。”
戎辞？王一多心中一动，接过册子。
陈先生继续道：“你是庐陵郡人士，出身贫寒，自幼父母双亡，被一过路的草台戏班收留，学了些吹拉弹唱、登台卖艺的本事。你天资尚可，又肯吃苦，在班中算是台柱子。此番随戏班北上京城，欲在繁华之地谋个更好的前程。”
庐陵郡？王一多迅速回忆，《昭梦奇缘：涅盘》的背景研究中似乎提到过，昭朝确有此地。而且，更关键的是……
“庐陵郡，亦是当朝戎妃与惠妃娘娘的故乡。”陈先生点出了要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戎妃娘娘入宫前，曾是庐陵有名的才女，颇通音律。惠妃娘娘性情温婉，亦念旧情。”
王一多立刻明白了这层身份的价值——同乡之谊，在等级森严、孤寂深宫中，有时是一道难得的亲近桥梁。
“你的任务，”陈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便是想方设法，接近这两位娘娘，尤其是戎妃。取得她们的注意，最好能获得些许信任或青睐。”
接近后宫妃嫔？王一多心中凛然。这绝非易事，后宫规矩森严，与外男接触是大忌。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专注地听着。
“具体如何操作，这册中已有详细记述，包括你的‘生平’细节、庐陵风物、可能被问及的家乡典故，以及宫中一些基本的忌讳和规矩。你须熟记于心，不能有丝毫差错。”陈先生指了指那油纸册，“明日一早，会有人送你出府，前往京城南市一处名为‘悦来’的客栈落脚。之后，便需靠你自己，按册中计划行事。”
王一多翻开册子，里面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内容果然详尽。他快速浏览，看到关键处：“半月后，戎妃娘娘生辰，内廷司惯例会从民间遴选新奇有趣的杂耍、百戏、乐舞之人入宫献艺，以娱妃嫔。此为良机。”
“能否被选上，选中后能否脱颖而出引起戎妃注意，便要看你的本事和造化了。”陈先生看着他，“主公不会给你任何明面上的助力，一切需你自行争取。期间或有竞争者，或有宫中刁难，皆需你独自应对。记住，你的身份只是流落京城、渴望机遇的戏子戎辞，与这座府邸，与‘杨兄’，毫无瓜葛。即便身陷囹圄，乃至刀斧加身，也绝不可吐露半分。可能做到？”
话语中的决绝与冷酷，让王一多脊背微凉。这是真正的间谍任务，孤军深入，生死自负。但他别无选择，这是获取信任、深入权力核心的必要一步，或许也是寻找苏清和线索的可能途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迎向陈先生：“陈某明白。定不负主公与先生所托。”
“甚好。”陈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赞许，“回去好生研读，明日依计行事。若有紧急情况……册末有联络之法，非万不得已，不可启用。”
“是。”
王一多将册子小心收好，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小厢房，他关紧房门，点亮油灯，迫不及待地开始研读这份关乎他接下来命运的“剧本”。
册子内容确实周密。伪造的“戎辞”生平栩栩如生，甚至编造了几段学艺时的趣闻和挫折。关于庐陵郡的风土人情、特产名胜记载详细，足以应对一般询问。宫中礼仪、忌讳也列出要点。最关键的是关于选拔的细节：时间、地点、负责的宦官姓氏喜好、往年选拔的大致标准等等。
计划的核心，便是在半月后的戎妃生辰献艺选拔中脱颖而出。选拔并非直接面对妃嫔，而是由内廷司的宦官先行筛选，推荐节目名单，最终由戎妃、惠妃等过目定夺。因此，第一关是打动那些见多识广、往往挑剔又贪婪的宦官。
王一多合上册子，陷入沉思。仅仅依靠“同乡”身份和常规的古代戏曲表演，未必能稳操胜券。他需要更独特、更抓人眼球的东西。而他最大的优势，恰恰是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见识和技能。
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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