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星河”,名副其实。
脱离“徘徊回廊”那令人心神俱疲的扭曲迷宫后,古道仿佛真的驶入了一片宁静的星河。脚下的星光之路宽阔而平坦,两侧深邃的虚空中,不再是空旷的黑暗,而是点缀着无数细碎、稳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辰。这些星辰距离似乎极近,大小不一,色彩各异,如同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缓缓流转,构成一幅静谧而壮丽的星空画卷。星辉交织,洒在古道上,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与光明。
这里时空稳定,法则平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混乱的波动。只有远处偶尔划过的、拖着长长光尾的稀疏流星,以及更遥远处旋转的星云,为这宁静增添一丝动态的美感。
对刚刚经历了一场心力与力量双重消耗的四人而言,这片“静谧星河”无疑是绝佳的休整与恢复之地。
李无言在服下丹药、经过一日一夜的深度调息后,终于彻底稳住了伤势。那被“净天使”白色火焰灼伤、几乎崩溃的道基,在混沌之力与自身强悍气血的共同努力下,不仅被修复,似乎还在破而后立的过程中,有了一丝更加凝练的迹象。他醒来后,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战力已恢复了七八成,更重要的是,眼神中的战意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内敛深沉,仿佛经历烈火淬炼的钢铁。
“痛快!那白色火焰够劲!”李无言活动着重新充满力量的手臂,咧嘴笑道,“下次再遇到,看老子不把它那火焰剑给掰折了!”话语虽然粗豪,但其中蕴含的自信与不屈,让众人都是一笑。
云璃和苏月儿也在这难得的宁静中,将之前抵御时影、心神消耗的状态调整至最佳。云璃甚至开始尝试解析从埃兰辉光杖中获取的那部分“安魂”法诀的完整结构,结合月华之力,推演出几式专门应对怨念、执念类精神攻击的防御与净化术法。苏月儿则以太阴寒气反复淬炼自己的冰晶环刃,使其更加锋锐且附带更强的冰冻与迟滞效果。
李逍遥的恢复最快。混沌道种的强大恢复力,加上星核不断从古道星辉中汲取的温和能量,让他消耗的混沌星力迅速得到补充。他更多的时间,则用在深入研究星核中那幅补全后的全频段航道图上。
这幅图如今详实得令人惊叹。它不仅清晰地标注了从当前“静谧星河”到下一个关键节点“幻光星海”的最佳路径、预计耗时、途中可能遇到的小型驿站或资源点,还额外标注了许多隐藏信息:比如某些区域的特定时空现象(如周期性星光潮汐、隐匿的空间褶皱)、历史上记录过的风险事件类型(时空乱流爆发、虚空生物巢穴、古代陷阱残留),甚至还有一些前辈旅行者留下的、语焉不详的警示或经验标记。
“‘幻光星海’,标记为‘高风险,时空幻象极多,需恒定心神’。”李逍遥将星图信息分享给众人,“星图提示,穿越那片区域,最重要的是保持道心澄澈,不被幻象所迷。幻象可能直击内心恐惧、欲望或遗憾,稍有不慎,便会沉沦其中,甚至引发自身力量反噬。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幻象吗……”李无言摸了摸下巴,“老子心里坦荡,除了想变强和保护你们,没啥好怕的。就是不知道那幻象会不会变出几百个化神高手来给老子练手?”
苏月儿白了他一眼:“无言大哥,别大意。星图标记高风险,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有些幻象,未必是恐惧,也可能是……”她声音渐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没有说下去。
云璃清冷道:“月儿说得对。幻象千变万化,防不胜防。除了固守本心,或许还需一些辅助手段。我可以尝试布置一个小型的‘清心宁神阵’,虽然范围有限,但应该能起到一定稳定心神、辨析虚妄的作用。”
“如此甚好。”李逍遥点头,“穿越‘幻光星海’之前,我们在此多准备几日。云璃布阵,月儿协助。无言,你熟悉一下恢复后的力量,同时警惕周围,虽然此地平静,但古道之上,难保没有意外。”
计划既定,四人便在这“静谧星河”的一段相对宽阔平坦的节点驻扎下来。
云璃取出准备好的布阵材料(一部分来自天枢界遗民馈赠,一部分是李逍遥以混沌之力凝练的简易替代品),结合星辉古道本身的法则脉络,开始小心翼翼地布置“清心宁神阵”。苏月儿在一旁帮忙梳理能量节点,注入太阴寒气以增强阵法的“清凉”与“镇静”特性。
李无言则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缓缓演练起他的戟法。重淬后的战戟“破军”在他手中,灰蒙蒙的混沌锋芒吞吐不定,每一式挥出都带着一种沉凝而内敛的破灭之意,与周围静谧的星光形成了奇特的对比。他显然在尝试将新生的、更加凝练的气血战意,与战戟中那丝混沌气息更完美地融合。
李逍遥则一边为阵法提供必要的混沌之力支持,一边继续研究星图。他尤其关注星图中关于“静谧星河”本身的一些零星记载。星图显示,这片区域之所以相对安全,是因为其位于多条古道支流的“交汇缓冲带”,时空结构异常稳固,且游离的星辰能量具有天然的安抚与净化效果。但也正因如此,偶尔会有一些依赖稳定星能生存的“星骸兽”或“虚空寄居体”在此活动。
“星骸兽?”李逍遥注意到这个名词旁边的注释:“古老星辰寂灭后,残留的星核或碎片,在漫长岁月中吸收虚空能量与法则,形成的半能量半物质生命体。性情通常温和,以星光与惰性能量为食,但若被激怒或遭遇威胁,亦可能爆发出强大的星辰之力。其核心‘星骸结晶’是珍贵的炼器与布阵材料。”
就在他阅读这段信息时,负责警戒的李无言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压低的惊疑:“嗯?那是什么玩意儿?”
李逍遥立刻抬头望去。只见在距离他们约数里外的星河背景中,一块体型庞大、形状不规则的“陨石”正缓缓飘过。那陨石表面坑坑洼洼,呈现出暗沉的铁灰色,与周围那些散发柔和光芒的星辰截然不同。
但仔细看去,那“陨石”似乎……在微微起伏?如同呼吸一般!而且,在其表面一些较深的坑洞中,隐约有黯淡的、如同脉搏般跳动的暗红色光芒透出。
“不对!那不是陨石!”李逍遥心中一凛,混沌感知瞬间扫了过去!
果然!那“陨石”内部,蕴含着一种虽然内敛、却极其精纯与庞大的星辰能量!其生命波动虽然缓慢,却真实不虚!这是一头正在沉睡或缓慢游弋的“星骸兽”!其体型远超星图描述中常见的“数丈大小”,这头怕是有近百丈!而且,其体内那暗红色的光芒,给李逍遥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似乎不仅仅是星辰能量,还混杂了一丝别的、更沉郁的气息。
“是星骸兽,别惊动它。”李逍遥传音给众人,“体型很大,状态似乎有些特殊。我们慢慢退开,绕过去。”
众人立刻收敛气息,停止所有可能引起能量波动的动作,准备悄然后撤。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沉睡的星骸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表面那些坑洞中的暗红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急促!一股混乱、暴戾、带着强烈吞噬欲望的意念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吼——!!!”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与空间层面的剧烈震荡!周围的星光都被这股震荡扭曲,平静的星河瞬间被打破!
星骸兽“醒”了!而且,似乎并非自然苏醒,更像是被某种内在的“狂乱”或“痛苦”所刺激!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蠕动、变形,表面的铁灰色外壳裂开一道道缝隙,喷涌出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炽热能量流!一只只由纯粹暗红能量构成的、形态不定的触手从裂缝中伸出,疯狂挥舞,抽打着周围的虚空!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部”区域(如果那不断变化的凸起算头部),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独眼!独眼之中,充满了痛苦、混乱与无尽的饥渴,死死地锁定了李逍遥他们所在的方向!
“它发现我们了!而且……状态不对!像是被污染或发狂了!”云璃脸色一变,她能感觉到那暗红能量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与之前在徘徊回廊感受到的归墟秽毒有些相似,但更加狂暴原始。
“准备战斗!它冲过来了!”李无言低吼一声,战戟已然在手,周身气血轰然爆发!
那发狂的星骸兽,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迅猛速度,朝着四人所在的平台猛冲过来!所过之处,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血瀑,将沿途的静谧星光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不能让它冲撞平台,会破坏阵法,也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时空扰动!”李逍遥瞬间做出判断,“无言,正面牵制!云璃、月儿,远程干扰,寻找其核心弱点!我来尝试……安抚或净化它体内的异常!”
他看出这星骸兽并非本性凶恶,而是被某种力量污染导致狂乱。若能驱除污染,或许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死战,甚至……可能有所收获。
话音未落,星骸兽那狂乱的意念攻击已率先抵达!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向四人的神魂!李逍遥撑开混沌领域,将大部分攻击挡下,但余波仍让云璃和苏月儿脸色一白。
李无言却是不管不顾,长啸一声,逆着那狂暴的意念冲击,悍然迎上!战戟“破军”划出一道灰蒙蒙的弧光,狠狠斩向一条抽击而来的暗红触手!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混沌锋芒与暗红能量激烈碰撞,火星四溅!那触手被斩得倒卷回去,表面能量溃散了不少,但李无言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后退数步,手臂微麻。“好硬的壳!”
云璃和苏月儿的攻击也随之而至。云璃催动月华本源珠,清冷的月辉化作一道道锋锐的光矢,如同流星雨般射向星骸兽体表那些喷涌能量的裂缝,试图干扰其能量运转。苏月儿的太阴寒气则凝聚成一条条冰晶锁链,缠绕向那些挥舞的触手,虽不能完全束缚,却能极大迟滞其动作,并不断侵蚀、冻结其能量结构。
两人的攻击有效地牵制了星骸兽的部分行动,尤其是苏月儿的寒气,似乎对那暗红能量有一定的克制效果,被冰晶锁链缠绕的触手明显变得迟缓、黯淡。
星骸兽吃痛,更加暴怒。独眼中暗红火焰狂燃,张开一个由能量构成的、布满利齿的巨口,对准李无言所在的位置,猛地喷出一股炽热到极致的暗红色能量洪流!
这洪流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散发出焚烧万物、湮灭能量的恐怖气息!
李无言不敢硬接,身形急闪,同时战戟横扫,卷起一片混沌气劲试图偏转洪流。但洪流范围太广,速度太快!
就在此时,李逍遥动了。
他并未直接攻击星骸兽,而是双手结印,丹田处混沌星核光芒大放!这一次,他引动的并非攻击性的混沌之力,而是星核中蕴含的、最为纯净本源的“星辉共鸣”之力!
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银色光柱,自李逍遥掌心射出,并非射向星骸兽的身体,而是直接没入其头部那只燃烧的暗红独眼深处!
“星骸有灵,聆听星辉!归来!醒来!”
李逍遥的意念伴随着纯净的星辉之力,如同清泉,灌入星骸兽那被狂乱与污染充斥的核心意识!
“吼——!!”
星骸兽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独眼中的暗红火焰剧烈地闪烁、跳动,与侵入的银色星辉激烈交锋!它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吼,身躯疯狂扭动,更多的暗红能量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将周围虚空搅得天翻地覆!
李逍遥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他以自身星核本源去沟通、净化对方被污染的核心,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一艘即将倾覆的巨船,消耗与压力巨大!他能感觉到,星骸兽的核心深处,一股古老而精纯的星辰意志正在与那暗红污染激烈抗争,但污染已深,几乎将其本源蚕食殆尽。
“加把劲!它在反抗污染!”李逍遥咬牙坚持,同时传音给李无言,“攻击它体表能量最混乱、喷发最剧烈的区域!那里是污染能量外泄的节点!打散它们,减轻其内部压力!”
“明白!”李无言眼中厉色一闪,身形如电,避开几道胡乱挥舞的触手,战戟凝聚全身之力,狠狠刺向星骸兽侧后方一处不断鼓胀、喷吐着浓稠暗红流质的裂缝!
“破军·贯星!”
“噗嗤!”
战戟深深刺入裂缝,灰蒙蒙的混沌锋芒在内部爆发!大量的暗红能量如同鲜血般喷溅而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如同黑色结晶般的污染物!
星骸兽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悲鸣,整个身躯的扭动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李逍遥抓住机会,将混沌星核的共鸣之力催发到极致!
“星辉……涤净!”
更磅礴的银色星辉涌入独眼,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驱散了最后顽固的黑暗!
星骸兽独眼中的暗红火焰,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如同遥远星辰般的银色光芒!
狂暴的意念波动瞬间平息,那混乱、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挥舞的触手无力地垂落、消散。喷涌的暗红能量流也迅速黯淡、消失。只剩下那庞大的、布满裂缝的躯壳,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微微起伏,散发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安宁。
“成……成功了?”苏月儿有些不敢相信。
李逍遥缓缓收回星辉之力,长舒一口气,额头已布满细汗。他感觉与这星骸兽的核心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系,能感受到其传递来的、如释重负的感激与深深的疲惫。
星骸兽那重新恢复清明的银色独眼,缓缓转动,看向李逍遥,传递出一段模糊而简单的意念:“……谢……外来……星光……驱散……黑暗……痛苦……”
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表面的裂缝迅速弥合,铁灰色的外壳逐渐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部的结构。其核心处,一点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旋转的银色结晶,缓缓浮现,散发出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
“星骸结晶……”云璃低呼。
那枚星骸结晶自动从星骸兽体内剥离,缓缓飞向李逍遥。同时,星骸兽那变得透明、如同水晶雕塑般的躯体,开始缓缓下沉,融入了下方古道那浓郁的星辉之中,仿佛回归了这片养育它的星河,进入了最深沉的修复与沉眠。
李逍遥伸手接住那枚温润的星骸结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星辰本源,以及对“星光驱散黑暗”的谢意。
“它……回归星海了。”苏月儿望着那逐渐消散的晶莹躯壳,轻声说道。
一场意外的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不仅得到了珍贵的星骸结晶,更重要的是,李逍遥对混沌星核的“共鸣”与“净化”能力,有了新的领悟。
将星骸结晶收起,四人稍作调息,便继续前行。经此一事,他们更加警惕,但也对古道上的“居民”有了新的认识。
在即将离开“静谧星河”,接近“幻光星海”边缘时,他们又在一处星光汇聚的涡流附近,发现了一块半掩在星光中的残破石碑。
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呈暗金色,表面刻满了古老的、不属于联盟通用语的奇异文字,文字间还镶嵌着一些黯淡的宝石。石碑大部分已经断裂,只剩下一小半矗立着。
“这文字……似乎是更古老时代的‘星文’?”云璃仔细辨认,也只能认出零星几个与“警戒”、“断层”、“勿近”相关的字符。
李逍遥尝试以混沌星核感应石碑,星核却传来一阵警惕与疏离的波动,似乎这石碑与古道并非同源,甚至可能代表着某种……与古道对立或不同的力量体系?
“古道漫漫,遗存无数。这块碑,或许来自某个早已湮灭在时光中的古老文明,偶然漂流至此。”李逍遥没有触碰石碑,只是记下了其形制与部分文字,“我们时间有限,前路未知,不宜节外生枝。绕过它,继续前进。”
众人点头,小心地避开了这块散发着古老与陌生气息的残碑,朝着前方那片开始出现迷离光影、空间微微扭曲的“幻光星海”入口望去。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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