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一闪而逝的、带着奇异“秩序感”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涟漪迅速被周围的“寂静”吞噬,却在李逍遥四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你们也感觉到了?”李逍遥稳住身形,一边快速调息恢复近乎枯竭的混沌星力,一边传音询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云璃银眸中光芒闪烁,即便虚弱,分析的本能仍在运转:“感觉到了,虽然微弱且短暂,但性质与‘寂静涡流’整体的信息湮灭和混沌无序环境截然不同。更像……某种被高度屏蔽或压制的稳定能量场,或者一个极小范围内的‘秩序孤岛’。”
苏月儿秀眉微蹙,回忆着那瞬间的感知:“有点像是……非常非常微弱的星力共鸣?但又不太纯粹,混杂着别的什么。”
李无言挠了挠头,他对这种细微的能量感应向来不太擅长:“我就觉得下面那黑咕隆咚的裂缝快合上的时候,好像吹出来一丝儿不太一样的‘风’,凉飕飕的,但又好像有点……‘实’?”
“实”这个描述虽然粗糙,却点出了关键。那波动并非虚幻的精神干扰或信息残留,而是确实存在的、某种实体或稳定结构散发出的“余晖”。
“空间裂缝连接着不稳定的次元夹层或深层空间褶皱,”云璃继续分析,“那波动是从裂缝深处更底层传来的。这意味着,在这片‘寂静涡流’的下方或者空间的‘夹层’中,可能存在着一个独立或半独立的小型稳定空间。它被‘寂静涡流’的表象和强大的信息湮灭效应所掩盖,若非刚才裂缝被意外‘撬动’,加上怪物崩解的能量扰动,我们根本不可能感知到。”
一个隐藏在绝地深处的“秩序孤岛”?会是天然形成的空间奇迹,还是……人为的造物?
李逍遥心中念头飞转。若是天然形成,或许是一处难得的避风港,甚至可能蕴藏着未被污染的稀有资源或特殊法则,有助于他们恢复和领悟。若是人为……在这被“虚空低语者”势力笼罩的区域,什么人(或什么存在)有能力、且有必要建立这样一个隐蔽的据点?是敌是友?
风险与机遇再次交织。
“我们的状态很差,继续留在此地太过危险。”李逍遥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同伴,做出了初步决定,“先去预设的备用撤离点,尽快恢复。之后……我们再决定是否,以及如何探索那个可能的‘孤岛’。”
没有人反对。与暗影怪物的激战消耗了太多力量,每个人都急需休整。四人辨认方向,互相搀扶着,以比之前更慢的速度,朝着云璃之前推算出的、可能存在小型空间褶皱背面的“安全区”挪去。
幸运的是,或许是暗影怪物被消灭,又或者是他们此刻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过于微弱,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并未再遭遇其他袭击。那种无处不在的窥伺感虽然仍在,但似乎暂时失去了明确的焦点。
足足耗费了比预计多出一倍的时间,他们才终于抵达目标区域。这里位于一块巨大星骸的阴影背面,星骸本身的物质结构似乎蕴含某种能够偏转和吸收“信息湮灭”效应的矿物,使得此地的环境压力稍减,能量逸散速度也慢了一些。虽然依旧处于“寂静涡流”范围内,但已算得上是难得的喘息之地。
四人立刻着手布下更加严密的隔绝阵法,由云璃主持,结合联盟技术和李逍遥的混沌星力,构筑了一个内外双向隔绝的小型结界,尽可能掩盖他们的存在痕迹和能量波动。
结界内,四人终于能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李逍遥将最后几瓶高效的恢复药剂分给众人,自己也服下丹药,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混沌星核。星核缓缓旋转,如同干涸的泉眼重新汲取地下水源,一丝丝星力自虚空(更多是来自体内储存和丹药)被提炼、转化,融入近乎空荡荡的经脉与丹田。识海的抽痛也在温和的药力和混沌星力滋养下逐渐平复。
苏月儿、李无言、云璃也各自进入深层次的调息。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逍遥再次睁开眼时,混沌星核的光芒已恢复了六七成,虽然距离巅峰状态尚有差距,但基本的战斗力和应变能力已经恢复。他看向同伴,苏月儿的气息平稳了许多,月华在体表莹润流转;李无言虽仍显疲惫,但眼中重新有了神采;云璃正在一块便携式晶体板上快速演算着什么,银眸专注。
见李逍遥醒来,云璃抬头,将晶体板递过来:“逍遥,你恢复得正好。我根据之前那丝波动的衰减模型、空间裂缝的方位数据,以及‘寂静涡流’已知的引力结构,做了一个初步的逆推和定位。”
晶体板上呈现出一副极其简略、由线条和光点构成的三维模型。模型中心代表他们现在的位置,一条虚线蜿蜒向下,指向一个被标记为“疑似稳定空间入口”的红色光点,旁边标注着推测的距离、方向以及穿越所需的大致难度评估。
“入口位置距离我们直线约三百里,但需要向下穿透至少三层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一层高强度的信息湮灭带。”云璃指着模型解释,“沿途的环境会非常恶劣,对护体星力和心神是巨大考验。而且,无法确定入口是否稳定,内部情况更是未知。”
三百里,在正常星空中不过瞬息即至,但在这片诡异的“寂静涡流”深处,每一步都可能意味着生死考验。
“哥,咱们真要去?”李无言凑过来看了看模型,咂咂嘴,“听起来比刚才打那大蝙蝠还麻烦。”
苏月儿也面露忧色:“逍遥哥哥,我们的状态……而且里面万一……”
李逍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晶体板边缘轻轻敲击。理智告诉他,此刻最稳妥的做法是避开未知风险,尽快离开“寂静涡流”范围,按照原计划前往下一个古道节点。但心中那股探索的欲望,以及对那“秩序孤岛”可能蕴含信息(无论是关于“虚空低语者”,还是其他秘密)的渴求,却如同野草般蔓延。
“虚空低语者”的威胁如芒在背。仅仅是一个外围的“猎杀者”就让他们如此狼狈,其本体的可怕难以想象。多了解一分对手,未来就多一分胜算。而能在其势力范围内开辟“孤岛”的存在,无论其目的为何,其掌握的知识或力量,都可能至关重要。
“风险很大,”李逍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坚定,“但值得一探。不过,我们不做无谓的冒险。云璃,有没有可能在外部进行更隐蔽的探测,或者找到更安全的进入方式?”
云璃沉思片刻:“远程探测几乎不可能,‘寂静涡流’的环境会严重干扰和吞噬探测波动。至于进入方式……或许可以尝试利用‘寂静涡流’本身的某些特性。”
她再次操作晶体板,调出另一组数据:“我分析了‘寂静涡流’引力与信息流的宏观模型。发现某些区域存在周期性的‘潮汐减弱’现象,虽然幅度很小,但如果我们能精准捕捉到那个时机,或许能降低穿越部分危险区域的难度。另外,我们手头还有少量星能晶石和信标模块,如果巧妙布置,或许能制造短暂的‘信息湍流’或‘引力扰流’,为我们穿越创造极短的安全窗口——当然,这会消耗宝贵资源,且可能引起注意。”
“干了!”李无言一拍大腿,“反正来都来了,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苏月儿见李逍遥决心已定,也不再劝阻,只是轻声道:“那……一定要更小心。”
李逍遥点点头,开始与云璃详细制定探索计划。他们决定先花时间恢复更多状态,同时由云璃持续监测“潮汐减弱”的周期。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消耗部分资源,制造干扰,快速突进到入口附近,然后见机行事。
接下来的时间,四人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李逍遥在调息之余,反复揣摩新获得的关于“混沌演化”和对抗“低语”的感悟,尝试将其融入身法和防御之中。苏月儿精炼月华,提升对极端负面环境的抗性。李无言则反复锤炼那招汇聚全力、撼动空间节点的棍法,力求更快更准。云璃则几乎不眠不休地计算、模拟,优化行动路线和资源使用方案。
当云璃终于推算出下一次较大规模的“潮汐减弱”将在约六个时辰后出现,并持续约一盏茶时间时,四人的状态也已调整到了目前能达到的最佳。
“就是现在。”李逍遥起身,目光扫过同伴,“记住计划,保持阵型,一切以安全穿透为首要目标。若入口无法进入或内部危险超出预估,立刻撤退,不可恋战。”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撤去结界,四人重新没入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内压之中。这一次,他们行动更加迅捷、更加隐蔽,如同暗流中的游鱼,朝着云璃计算出的最优路径疾行。
沿途果然险象环生。空间褶皱如同揉碎的玻璃,随时可能割裂护体星力;信息湮灭带如同无形的沼泽,不断消磨着他们的精神感知和能量;偶尔还有零星的、如同幽灵般的负面信息团飘过,试图侵蚀心智,都被李逍遥提前构筑的精神过滤屏障和苏月儿的月华抵挡。
在接近目标区域时,云璃率先抛出三枚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特殊调制的导航信标模块。模块在半空炸开,释放出特定频率的空间扰动和能量脉冲。这些脉冲与“寂静涡流”的环境产生短暂但剧烈的冲突,在他们前方制造出一片小范围的、相对“混乱”但信息湮灭效应被暂时中和的“湍流区”。
“就是现在!进!”李逍遥低喝,星辉相位步施展到极致,带头冲入湍流区。云璃、苏月儿、李无言紧随其后。
湍流区内能量乱窜,空间不稳,但对早有准备的四人来说,反而比外面那种绝对的“寂静”与“吞噬”更容易应对。他们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顶着混乱,朝着云莉推算的入口坐标猛冲!
就在“潮汐减弱”效果即将结束,湍流区也开始不稳定时,四人前方,那片原本与其他地方毫无二致的、纯粹的黑暗虚空,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显露出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呈不规则多边形的空间“接口”!接口内部,隐隐透出一丝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稳定的微光!
“找到了!入口!”云璃精神一振。
没有犹豫,李逍遥当先,将混沌星力包裹全身,如同钻头般,强行挤入了那道细微的空间接口!
一阵熟悉的、穿越不稳定空间通道的眩晕和挤压感传来,但远比想象中短暂和平稳。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黑暗、内压、死寂……所有属于“寂静涡流”的特征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不过百丈的、球形的封闭空间。空间的内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柔和银蓝色能量符文构成,符文不断流转、重组,散发出稳定而纯净的秩序力量,将外部“寂静涡流”的一切恶劣影响完全隔绝在外。空间内部充盈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乳白色光芒,能量浓度适中,甚至比外界的普通星空还要舒适。
而在这球形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块约莫房屋大小的、不规则的、表面布满孔洞和结晶的暗银色金属“残骸”。残骸像是某艘星舰或大型建筑的一部分,大部分结构已经损毁、熔化,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联盟的工程风格。此刻,这块残骸正散发着与空间内壁同源的、但更加微弱的银蓝色光芒,显然是维持这个“秩序孤岛”的核心。
就在四人踏入空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一切时,一个极其虚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古老与沧桑意味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识海中响起,并非语言,而是意念的传递:
“终……于……又有……后来者……踏足……这片……被遗忘的……囚笼……”
声音的来源,正是中央那块金属残骸!
李逍遥瞬间警醒,混沌星力提聚,护住自身和同伴,沉声以意念回应:“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古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回忆久远的过去。
“……我……曾是……‘守望者七号’……星渊……深度探测舰的……主控核心……兼……舰长意识……备份……”
“囚星……之战……我们……发现了……‘低语’的……源头……试图……封印……却遭……反噬……与……背叛……”
“舰体……损毁……坠落……于此……我以……残存……核心……与……半数……舰员……最后的……生命与灵魂……为代价……构筑……此‘静默之间’……隔绝……‘低语’……的……侵蚀……与……探知……”
“万年……守望……只为……等待……能将……‘囚星’之秘……与……‘背叛者’之……名……带回……联盟……的……后来者……”
信息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在四人心中炸响!
“守望者七号”探测舰!囚星之战!低语源头!背叛!
这些关键词,瞬间与之前获得的所有零碎信息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更加惊人、更加黑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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