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吃得极快，几乎是囫囵吞下了整个麦饼，噎得直伸脖子。林晚默默地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他抢过去猛灌了几口，才缓过气来。
黑暗中，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那孩子粗重的喘息声，和林晚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
借着远处窗户透来的微弱灯火，林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孩子的衣领处。刚才惊鸿一瞥的青黑色印记，此刻被衣领遮挡，看不真切。
“谢谢……”那孩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但说的却是官话。他抬起头，那双过大的眼睛里，惊惧稍退，多了几分探究和警惕，打量着林晚这个突然出现又出手相助的陌生人。
林晚没有回应他的道谢，只是指了指他额角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示意跟她走。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幽深的巷子，又看了看林晚虽然清瘦却异常沉静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
林晚扶了他一把，触手之处，骨头硌人。她带着他，快速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隔间。
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林晚点亮了那盏小小的、灯油即将耗尽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隔间，也照亮了那孩子更加清晰的面容。
很瘦，脸上脏得看不出原本肤色，但五官轮廓依稀可见清秀。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污垢。
林晚从皮囊里找出老者准备的、用于外伤的止血药粉，示意那孩子坐下。
那孩子有些戒备地看着她手中的药瓶。
“药，止血的。”林晚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指了指他额头的伤。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慢慢坐了下来，微微仰起头。
林晚小心地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周围的污迹，将药粉撒了上去。药粉触及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那孩子身体颤了一下，却没有吭声。
就在他仰头配合上药的时候，衣领不可避免地又敞开了一些。这一次，林晚看得更加清楚——在他左侧锁骨靠下的位置，确实有一个青黑色的印记！
那印记不大，形状有些奇特，像是一个扭曲的、抽象的鸟形图腾，又带着几分符文的意味。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个印记……她见过！
不是在别处，正是在老太太那个木盒里的军功章背面！那枚磨得发亮的军功章，背面就刻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微缩的鸟形图腾！
老太太……这个孩子……还有那枚来历不明的军功章……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药粉撒偏了些许。
那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林晚立刻收敛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她不能急，不能吓到他。
包扎好伤口，她又将剩下的那个麦饼和半囊水推到他面前。
“吃。”她只说了一个字。
那孩子看了看食物和水，又看了看林晚，眼神复杂。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低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林晚沉默了一下，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缓缓道：“看不惯。”
这个答案似乎在那孩子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默默地拿起麦饼，再次啃咬起来，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林晚坐在他对面，借着昏暗的灯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带着神秘印记的孩子，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她原本就迷雾重重的命运里，激起了新的、更大的涟漪。
老太太的木盒，老者的嘱托，河湾村的谜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陌生的关外之地，和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少年。
她需要弄清楚，他是谁？那个印记，又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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