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少绾：“小祖宗，你说什么？”
“我说，你师父，那个叫漆木山的老头，他的魂魄因为执念太深，一直徘徊在这山里，没去投胎。” 少绾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同惊雷在李莲花耳边炸响。
师父……师父的魂魄还在？！
不等李莲花反应，少绾已经抬手，对着竹林的方向凌空一抓。
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在院中凝聚。那身影穿着熟悉的旧袍，面容慈祥却又带着化不开的忧愁与牵挂，不是漆木山是谁？！
“师父！” 李莲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十年了，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师父，醒来却只剩冰冷的墓碑。
他以为师父早已往生，却不知师父的魂魄竟因执念困于此地十年！
芩婆也惊呆了，看着那熟悉的魂影，老泪纵横：“老头子……是你吗？真的是你……”
漆木山的魂体似乎还有些茫然，他看了看泪流满面的芩婆，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的李莲花，眼神渐渐聚焦，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悲痛。
“相夷……我的傻徒儿……” 漆木山的魂体飘到李莲花面前，想伸手抚摸他的头，手却穿了过去。
他声音带着魂体特有的空茫与颤抖，“为师……每年都看着你来祭拜……看着你一年比一年憔悴，看着你从那个意气风发、会在我面前炫耀新剑法的小相夷，变成后来那个……毒入膏肓、强颜欢笑的李莲花……”
漆木山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看着你咳血，看着你内力一点点消散，看着你明明那么痛苦，却还要在我坟前笑着说‘师父，我很好’……为师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啊！相夷，是师父没用，是师父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李莲花跪在地上，听着师父这迟来了十年的心疼与自责，内心的痛苦、内疚、委屈、感动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师父……是徒儿不孝……是徒儿识人不清，连累了您……徒儿对不起您……”
他哭得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将十年来的隐忍、委屈、自责尽数宣泄出来。
芩婆也走过来，跪在漆木山魂体旁边，泣不成声。
一旁的笛飞声紧抿着唇，眼神复杂，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刀。
他见过李相夷的意气风发，见过李莲花的淡然疏离，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痛哭的模样，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涩然——这十年，李莲花到底独自扛过了多少苦？
少绾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但看着李莲花哭得那般伤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学着李莲花之前安慰她的样子，生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漆木山的魂体这才注意到少绾，感受到她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纯净强大的气息，以及她与李莲花之间那奇妙的联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对着少绾，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阁下，照拂小徒。”
少绾摆了摆小手：“不用谢，他是我的童养夫，我自然要护着。”
李莲花：“……” 哭声都顿了一下，耳根泛起微红。
漆木山也是一愣，看着跪在地上哭笑不得的徒弟，又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少绾，魂体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恍然和……欣慰？
他仿佛放下了心中最大的牵挂，魂体开始变得愈发透明。
“相夷，好好活着……连同为师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漆木山的声音越来越远，魂体化作点点荧光，缓缓消散在天地间。这一次，是真正的释然与往生。
“师父！” 李莲花对着漆木山消散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芩婆扶起他，替他擦去眼泪，柔声道：“好了，你师父他……终于可以安心走了。”
李莲花红着眼眶，看向身旁的少绾，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动容与复杂情绪。
是这个看似霸道不讲理的小祖宗，让他解了毒，让他有机会与师父做最后的告别，让师父得以解脱执念，安然往生。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少绾的小手，声音沙哑却无比真挚：“小祖宗……谢谢你。”
少绾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冰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最终只是别扭地“嗯”了一声，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阳光洒满云隐山，笛飞声终于上前一步，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目光落在李莲花脸上，掠过他泛红的眼眶，最终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碧茶之毒，解了？”
“解了。” 李莲花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少绾的手背，语气平静却带着暖意，“托小祖宗的福。”
“她是谁？” 笛飞声的目光转向少绾，带着审视与探究——这少女身上的气息太过诡异，强大到让他都感到一丝忌惮，绝非寻常江湖人。
少绾立刻警惕地抬起下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笛飞声，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本座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
她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战意，虽不如童养夫当年那般耀眼，却也算得上是个像样高手，只是……敢用这种眼神看她，胆子不小。
李莲花连忙按住少绾的手，无奈笑道：“小祖宗，别冲动。他是笛飞声，我的……朋友。” 他转头对笛飞声解释，“她叫少绾，是我的救命恩人。”
“朋友？” 笛飞声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随即冷哼一声，“东海一战，你未赴约。”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
李莲花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当年之事，是我失信了。”
“哼，” 笛飞声别过脸，却又补充了一句，“碧茶之毒，非你之过。单孤刀的债，你不必独自扛。”
他顿了顿，看向李莲花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江湖上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少绾的罪诏，已搅动半个天下。”
李莲花望着远处的山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该了的债，终究要了。单孤刀留下的隐患，我会处理。至于少绾……”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一脸“本座谈何隐患”的少女，无奈一笑，“我会护着她。”
笛飞声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好。”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若李莲花要重出江湖，他金鸳盟，自会站在他这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斑驳地映在三人身上。
故人重逢，执念得解，过往的恩怨与遗憾，似乎都在这温暖的光影中渐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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