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莲花楼驶入望城山。
暮春的千亩桃林，花开成海，风过时，粉白的花瓣簌簌如雪。
楼顶，李相夷对着晨光，端详手中新成的玉扇。白玉扇骨，素纱扇面，莲纹清雅。
他指尖拂过微凉的玉骨，唇角微扬——那丫头，应当会喜欢。
正想着，赵敏推门而入。
她一眼瞥见木盒，眼底了然，却故作不经意地问：大哥这么早？手里拿的什么？
李相夷心中暗笑，晃了晃木盒：猜猜看？
赵敏歪头，故意猜错：是新得的剑谱？
不是。
那是…新茶？
也不是。李相夷眼中笑意更深，给你三次机会，猜中就送你。
赵敏眼波一转，灵光一闪：是…扇子？
李相夷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瞧见的，赵敏笑吟吟伸手，给我看看嘛。
他故作犹豫：这可是我耗了三日心血，用那块你上次说好看的和田籽玉雕的。
赵敏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称赞他竟记得这般牢。
她凑近一步，眼中星光点点：大哥是要送给谁？
李相夷终于笑出来：你说呢？
他将玉扇递去。
赵敏接过展开，莲纹在晨光中流转，她眼底漾开惊喜：真是给我的？
若是不喜欢…
喜欢！她连忙打断，指尖抚过扇骨，大哥的手艺真好。
喜欢就好。来，我教你怎么用。他上前一步，自她身后轻轻握住她持扇的手。
赵敏身子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向他怀中靠了靠。
这玉扇不光是装饰，亦可为兵器。你看，如此…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
赵敏低低了一声，声线略显不稳。
李相夷心中一荡，正要继续，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大清早的，在上面做什么？
两人同时一惊，猛地分开。
李相夷仓促间绊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赵敏手中的玉扇地掉落，她慌忙弯腰去拾，脸颊瞬间绯红。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李寒衣不知何时立于楼顶的梧桐树上，白衣飘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咳咳，李相夷轻咳一声，努力平复心绪，李剑仙也起得很早。
睡不着。李寒衣从树上轻盈跃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在地上的玉扇上，语气意味深长，新扇子？挺好看的。
赵敏脸颊微红，连忙拾起玉扇：李剑仙若是喜欢，改日让大哥也为你雕一柄。
不必。李寒衣冷冷道，转身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教学，记得关窗。
说完，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李相夷和赵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赵敏小声问，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
应该...没有吧？李相夷不确定地说。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李寒衣清冷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对了，月华为了追姑娘，连雕刻都会了，真是...用心良苦。
李相夷：......
赵敏先是一怔，随即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眸中星光流转，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震惊与动容：大哥...你...你用月华剑...为我雕扇？
李相夷轻咳一声，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侧过脸去：那块籽玉质地坚润，寻常工具难以驾驭...顺手而已。
顺手...赵敏低头轻抚玉扇，指尖微颤，再抬眼时，眼底已漾开一片潋滟水光，我很喜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李相夷无奈，轻揉她发顶：你也笑我？
岂敢，赵敏抬头，眼中笑意未褪，我只是觉得，大哥确实…用心良苦。她眨了眨眼，特地去学雕刻，还用月华剑雕了我喜欢的玉。
李相夷一时语塞。
赵敏趁机溜走：我去看桃花！
望着她背影，李相夷唇角轻扬。这小狐狸，分明心如明镜，偏要与他装糊涂。
如此也好，两只狐狸，正堪相配。
赵敏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合上门。
她坐在铜镜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把玲珑玉扇，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轻轻抚摸着扇面上精美的莲花暗纹，心中甜意满溢。
大哥亲手雕的呢...她对着镜中泛红的脸颊喃喃自语，随即珍重地将扇子合上，语气坚定而轻柔，以后就用这把了。
待心绪平复，赵敏执着玉扇，脚步轻快地来到莲花楼三层。
李相夷正在红泥小炉前煮茶，氤氲茶香中，他闻声抬头，正迎上推门而入的赵敏。
他见她手中执着那把玲珑玉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赵敏走到窗前，推开沉香木雕花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桃花清香的空气，回头笑道：大哥，这望城山果真名不虚传，比我们这一路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清雅。
李相夷将刚沏好的茶倒入她惯用的青玉盏中，目光掠过远处山巅那片被云雾半掩的桃林：确实是个钟灵毓秀之地。他语气平和，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
莲花楼在镇外一处清幽的河谷边停下。
雷云鹤站在楼前，独臂拱手：李剑神，赵姑娘，多谢二位一路护送。惊雷指谱既已送到雪月城分舵，老夫也该回雷家堡了。
赵敏执着玉扇还礼：前辈一路保重。暗河行事向来不择手段，虽暂时退去，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若有需要，随时可传信至雪月城。
李相夷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莲纹的锦囊递过去：这里面有三枚特制的信号烟火。若遇危急，可放此信号，百里之内，雪月城弟子必会前来相助。说着，他目光温柔地看了眼身旁的赵敏，见她鬓发被山风吹乱，很自然地伸手替她理好。
赵敏微微一怔，感受着他指尖轻柔地拂过发丝，眼波流转间，笑意如春水泛起的涟漪，浅浅漾开。
雷云鹤郑重接过锦囊，看了眼始终沉默地坐在角落擦拭铁马冰河剑的李寒衣，欲言又止，终是转身离去。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桃花深处。
待他走远，赵敏轻摇玲珑玉扇，眸光流转间带着探究：李剑仙似乎对望城山很熟悉？这一路上，你已有三次不自觉地望向山巅方向了。
李寒衣擦拭长剑的动作微微一顿，冰冷的剑身映出她瞬间恍惚的眼神，随即又恢复平静：年少时来过。
李相夷慢条斯理地重新斟茶，将一杯新沏的茶推到赵敏面前：听闻望城山有位道剑仙，剑法超绝，已臻化境，却因师命终生不得下山。
赵玉真？李寒衣语气淡漠，手中长剑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发白，不过是个...被天命所困的可怜人罢了。她原本想说，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这一丝微妙。
赵敏与李相夷对视一眼，玲珑玉扇后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抿了口茶，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山巅那片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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