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问题，像一颗被投进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涟漪。篝火旁原本热烈而喜悦的气氛，瞬间凝固。火焰燃烧时发出的 “噼啪” 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人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小毛！你…… 你胡说什么呢！” 有人立刻小声地呵斥那个提问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来！我们这么大一架飞机掉下来，怎么可能不找！”
“就是啊！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反驳着，但他们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外强中干。恐慌，如同无形的病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安静。” 陈小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去看那个提问的男人，而是对所有人说道：“这位大哥，他没有说错。这个问题，我们所有人，迟早都要面对。” 篝火的光，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那份镇定，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今天，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十三天。” 陈小凡缓缓说道，“按照正常的程序，针对我们航班的搜救行动，我相信，一定还在继续。我们的家人，航空公司，政府…… 他们绝对没有放弃我们。” 他的话，让很多人稍稍松了口气。但陈小凡的下一句话，却又将他们刚刚放下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我们也要面对现实。这片海洋太大了，洋流、风向，都可能导致我们的坠机地点与预估的有巨大偏差。十几天过去，我们依然没有看到任何飞机、船只的影子。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都有时间消化他的话，“我不喜欢说谎，更不想给大家虚假的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诚恳而又锐利，“我的判断是，希望渺茫。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个打算就是 —— 我们，可能永远都等不来救援了。”
“轰 ——”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压抑的骚动。一个年轻的女人，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那……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 就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的情绪，再次笼罩了整个营地。
“所以，我才要跟你们商量。” 陈小凡的声音，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未来的路怎么走，是继续抱着渺茫的希望消极等待，还是主动起来，把这里，当成我们新的家园来建设。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需要听到你们每个人的想法。现在，大家都可以说话。集思广益。我们，该怎么办？”
他坐了下来，将舞台，交给了所有人。
长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呼吸声。过了许久，那个厨师刘福，才第一个开口：“陈先生…… 您说的…… 我懂。”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干等着，确实不是个事儿。万一…… 我是说万一，救援真的不来了，我们就这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迟早都得完蛋。我…… 我觉得，咱们得有个长远的计划。”
“什么长远计划？” 吴大叔的儿子吴刚立刻追问，“咱们现在连明天能不能吃饱都不知道呢。”
“不，小吴，你这话不对。” 那个戴眼镜的，第一个提出问题的中年男人毛剑锋，推了推眼镜，也开口了，“陈先生带着我们，解决了最基本的食物和水源问题。但这只是生存的第一步。刘师傅说的‘长远计划’，我赞同。我们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是随时会离开的‘遇难者’了。我们必须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居民’。”
“居民，就要考虑衣、食、住、行。现在，我们只有‘食’，勉强解决了。”
“对！住！”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刻接话，“李教授说得对！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所谓的‘避难所’，就是一堆破铁皮拼起来的，四处漏风！这几天天气好还行，万一下起暴雨，刮起台风，这玩意儿根本顶不住！我们…… 我们得盖真正的房子！用木头！盖那种能遮风挡雨的木屋！”
“盖房子？说得轻巧！” 立刻有人反驳，“我们连工具都没有，怎么盖？”
“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自己做！用石头磨！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大男人，还盖不起一间屋子！”
“光有屋子也不行啊！” 一个女人也鼓起勇气开口，“吃的也是个大问题！今天有鹿，我们能吃饱。那明天呢？后天呢？总不能天天指望陈先生一个人去打猎吧？这片海滩上的东西，我们这么多人，又能吃多久？总有吃完的一天吧？”
“她说得对！” 老周，也就是王姐的丈夫，也沉声说道，“守着这一片地方，是坐吃山空。我们…… 我们得想办法，自己种东西！我老家就是农村的，我会种地！只要有种子，有水源，我们就能开垦出一片田地来！”
“种子？我们去哪儿找种子？”
“今天小瑶姑娘不是采回来野香蕉了吗？那林子里，肯定还有别的水果蔬菜！我们组织人手，深入丛林里去探索！去找！”
“探索丛林？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不然就等着饿死吗？！”
原本死寂的篝火旁，瞬间，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议论场。“盖房子”、“找工具”、“开垦田地”、“探索丛林”…… 一个个充满了主动性和建设性的词语，从众人的口中说了出来。他们争论着，辩驳着，补充着。恐慌和绝望，在这些具体而实际的讨论中，被一点点地稀释、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昂扬斗志。
赵雅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讨论声稍稍平息，她才站起身，总结道：“大家说的，都很好。我简单梳理一下。目前来看，我们接下来的主要目标，有三个。第一，是‘居住’。我们需要建造一个更坚固、更安全的长期住所。第二，是‘食物’。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可持续的食物来源。这包括了农业和更有效率的渔业。第三，是‘探索’。我们需要了解我们所处的这个岛屿，寻找更多的资源，比如淡水河、可食用的植物、以及潜在的危险。”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条理，让混乱的讨论，瞬间有了明确的方向。
“我补充一点。” 苏念汐也站了起来，“还有‘医疗’。我们需要寻找一些有药用价值的植物，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营地的卫生问题，也要提上日程。”
“没错！”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他们看着这几个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听着、给予了他们充分信任和空间的男人。一种名为 “核心团队” 的雏形，在所有人的心里，悄然形成。
陈小凡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要的，从来不是一群盲从的绵羊。而是一群，能够在绝境中，迸发出强大求生欲的…… 狼。他站起身，为这场长达 1 个多小时的会议，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很好。方向，已经明确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营地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的丛林上，他的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我来说两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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