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收起短刀，笑着摸摸女娃的头：“没事儿。”
她蹲下身，视线与女娃齐平：“告诉婶子，你叫什么？怎么招惹上那小混账的？”
女娃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叫柳巧儿...前几日才随娘亲搬来...赵阿奶看我娘病着，给了两个鸡蛋...没成想被他瞧见了...”
林冬月本想多问问小姑娘的情况，但想到还得去里正家借秤，只好作罢。
她帮小姑娘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柔声道：“快把鸡蛋拿回家吧，路上小心些。”
目送那个叫柳巧儿的小姑娘走远，林冬月加快脚步往里正家赶去。
里正家的院门虚掩着，林冬月轻轻推开，只见里正媳妇赵氏正坐在院中的矮凳上，面前摆着个大簸箕，里面堆满了切碎的野菜。赵氏手里的菜刀起起落落，发出有节奏的声。
“婶子忙着呢。”林冬月笑着跨进院子。
赵氏闻声抬头，见是林冬月，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起来：“冬月丫头来啦！找你里正叔吗？不巧，他一早就去镇上了。”
她边说边往屋里让，“快进来坐，我给你倒碗茶。”
林冬月赶忙拉住她，“婶子别忙活了，我就是来借下您家的秤，马上就走。”
“你等着，我这就去取。”赵氏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拿着杆黄铜秤出来，“给，不着急还，我要用了再找你拿。”
“谢谢婶子！”
林冬月接过秤正要告辞，忽然想起刚才柳巧儿说起鸡蛋是赵婶子给的，便停下脚步问了句：“对了婶子，方才我遇见个叫柳巧儿的小丫头……”
“哎哟，”赵氏一听这名字，眼圈顿时红了，“那丫头可怜见的。她跟她娘前几日才逃荒到咱们县，被分配落户到村里，母女俩就带着两身破衣裳，连个包袱都没有。眼下暂时安置在谢寡妇家后头那间废屋里。”
村里常有这样的事——有人搬走，有人故去，空下的房子就成了新来者的落脚处。季宴池住的那处，还有柳巧儿母女暂住的草屋，都是这么来的。
“那柳娘子瘦得跟竹竿似的，一看就不是能干农活的料。”赵氏摇着头叹气，“这母女俩往后的日子，难熬啊......”
林冬月听着赵氏的话，若有所思——弱女子独自带着个女娃？逃荒？
她隐隐觉得，这母女俩身上应该有些故事。
嗯，回头等她空了，可以去打听打听。
她半安慰半附和了赵氏几句，就拿着黄铜秤往家走。
等她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四五个妇人在等着了。
见她回来，一个个妇人都凑了过来。
林冬月笑着说：“大家别急，一个个来。”
孟大娘负责称木薯，报斤数，林冬月给钱，孟芸负责把大家的木薯倒进自家的筐里。
“二狗奶奶，五斤八两，六文钱。”
“桂花婶，七斤，七文钱。”
“石头娘，六斤九两，七文钱。”
“……”
一家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把四五个妇人送来的木薯称重完毕，铜钱也一一结清。
几个妇人攥着刚到手的铜钱，脸上既欢喜又忐忑：“月啊，明儿个还收不？”
“收，”林冬月笑着道：“还是一文钱一斤，规矩照旧——一家一天最多七八斤，只要当天现挖的。”
听说还能继续赚钱，妇人们都眉开眼笑。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眼见日头就要西沉，正打算告辞时，院门突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院门，都有些纳闷——院门明明敞开着，村里人向来都是直接进出的，哪用得着敲门？
“请进——”林冬月朝门口唤了一声。
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年轻妇人缓步走进来。她皮肤白皙得不像常年在田间劳作的人，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那股子书卷气。此刻她正吃力地拎着半篮子木薯，纤细的手腕被篮绳勒得发红。
在场的妇人们都愣住了，显然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位生面孔。
张桂花第一个反应过来：“柳氏？不是说你病着吗？你咋来了？”
其他几个妇人这才恍然大悟，互相交换着眼色——原来这就是村里新来的那个柳氏。
林冬月也有些意外，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见柳氏虽然面色苍白，却带着温婉的笑容，朝众人一一颔首致意：“听说冬月娘子收木薯，我也去挖了些，不知...可还收吗？”
她的声音轻柔，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似乎不确定哪位是林冬月。
说话时，一缕碎发垂落在她光洁的额前，更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收的。”林冬月正要上前接过竹篮，院外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哟，这么热闹啊？”
谢寡妇背着个硕大的背篓风风火火闯进院来。
她径直走到林冬月跟前，将背篓往地上重重将背篓重重往地上一撂：“先收我的吧，我还赶着去割猪草呢。家里那个皮猴儿又不知野哪儿去了，活计全落我一人头上。”
柳氏险些被她撞到，连忙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林冬月瞥了谢寡妇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小虎娘，还请排队。”
“啊？”谢寡妇撇撇嘴，眼睛往旁边几个婶子空荡荡的背篓、篮子上一扫，“她们的不是都收完了吗？”
“柳氏比你先来。”林冬月淡淡道。
谢寡妇闻言，转头上下打量柳氏，嗓门一扬：“哎哟，我家还有一堆活儿等着呢！你家又没地又没牲口的，横竖也不忙，让我先呗？”
柳氏抿了抿唇，没作声，只是默默又退开半步。
这姿态，分明是让了。
可林冬月哪会答应？
上辈子她最烦的就是插队的，虽说谢寡妇硬要插，柳氏也退让了，按理不该多管。
可她就是看不惯这欺软怕硬的劲儿。
“小虎娘，”林冬月声音一沉，“规矩就是规矩，先来后到，说排队就得排队！”
“(ˉ▽￣～) 切~~”谢寡妇翻了个白眼，嘴里不情不愿地嘟囔，“排就排呗，显你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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