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财政局预算处处长办公室，李处长扶了扶眼镜，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沈墨面前，语气带着公式化的歉意：“沈主任，不是我们故意刁难。只是……‘智慧交通数据平台’的项目资金，审批流程上确实还有些疑问，需要进一步核实。”
沈墨接过文件，目光扫过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暂缓拨付”批示，落款处是分管财政的姜云帆。理由写得冠冕堂皇：“涉及部分数据采集与S线南线规划重叠，需论证资金使用效率，避免重复建设。”
“李处，这个平台是独立项目，服务于全市交通系统优化，数据共享是基本要求，何来重复建设？”沈墨声音平静，指尖却微微压紧了文件边缘。姜云帆的刀，又快又准，直接砍向了他立足未稳的核心项目。
李处长无奈地摊手：“领导这么批示，我们只能执行。您也知道，现在强调预算绩效管理……要不，您再找姜市长沟通一下？”
沟通？沈墨心底冷笑。这就是姜云帆的阳谋——用合规的程序，卡住你发展的咽喉。
几乎在同一时间，发改委内部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几个原本顺利推进的中小企业技术改造补贴项目，在财政评审环节被以“标准需重新核定”为由打了回来。项目科长一脸愁容地向沈墨汇报：“主任，这几个项目都是按最新标准申报的，之前从没出过问题。现在这一卡，企业那边等着资金救命呢……”
风向变了。消息像无形的电波，迅速传遍清河官场。谁都知道沈墨刚赢了S线方案，转头就被卡了脖子。一些原本观望的中层干部，脚步开始迟疑；几个约好汇报工作的部门负责人，也找借口推迟了行程。
顾晓梦的电话在傍晚时分打了进来，背景音是金融办打印机规律的吞吐声。“城投集团那边有异动，”她语速很快，“他们刚刚撤回了一笔原定用于支持你们发改委‘绿色建筑示范项目’的配套融资申请。理由是‘集团战略调整’。”
沈墨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动作真快。这是要断我的粮草，让我寸步难行。”
“不止。”顾晓梦压低声音，“我听到风声，姜云帆在非正式场合提过，要‘重新评估发改委部分项目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你小心他下一步动你编制内的人员经费。”
挂断电话，沈墨沉默片刻，拿起内线电话：“通知相关处室，明天上午九点，开个项目资金协调会。把所有被卡的项目清单、依据、可能的影响，全部列出来。”
他必须反击，但不能硬碰硬。姜云帆用的是规则内的手段，他也要在规则内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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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姜云帆心情颇好地品着茶，听着财政局局长的口头汇报。
“市长，按您的指示，几个点都卡住了。沈墨现在应该感觉到压力了。”
“嗯。”姜云帆淡淡应了一声，“要让他明白，在清河，有些规矩，比数据和民意更重要。项目不是他一个发改委主任想推就能推的。”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记住，一切都要符合程序。我们要的是‘谨慎论证’，不是‘故意刁难’。明白吗？”
“明白，明白。”财政局长连连点头。
姜云帆挥挥手让他出去。办公室里恢复安静，他脸上那点温和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冻结资金只是第一步，他要的是沈墨主动低头，或者，在不断的掣肘中犯错。只要沈墨沉不住气，采取任何非常规手段，他就有无数种方法将“滥用职权”、“破坏规则”的帽子扣上去。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省里的号码，语气变得恭敬：“王叔，是我，云帆。清河这边……遇到点小麻烦，可能需要您在适当的时候，关心一下下面项目的审批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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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发改委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沈墨听着各处长的汇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不仅仅是智慧交通平台，连同清洁能源推广、老旧小区基础设施微更新等五个重点民生项目，资金全部被按下了暂停键。涉及金额不大，但影响面极广，而且都是能直接让老百姓感受到获得感的事情。
“主任，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老处长忧心忡忡，“下面区县都在问，政策是不是要变？企业也在观望，不敢投入。”
沈墨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看到焦虑，看到不安，也看到一丝隐藏的幸灾乐祸。
“项目暂停，但工作不能停。”沈墨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被卡的资金，我们另想办法。智慧交通平台的数据建模和算法优化，继续做，用我们自己的办公经费挤一点出来。中小企业补贴，联系工商联和几家商业银行，看看能否先提供应急的过桥贷款。绿色建筑和微更新项目，规划和前期调研照常进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另外，把这些项目被卡的理由、可能造成的后果、影响的民生问题，形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不夸大，不缩水，直接报给周明远书记和市长，抄送市委督察室。”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把矛盾直接摆到台面上，等于公开指控姜云帆滥用审批权。
“主任，这……会不会激化矛盾？”有人小心提醒。
“我们按程序反映问题，有什么不对？”沈墨反问，“如果因为怕激化矛盾，就眼睁睁看着民生项目停滞，那才是我们的失职。他要规则，我们就给他规则。”
散会后，沈墨独自留在会议室。他知道这份报告送上去，可能会引来更猛烈的反击。但退缩和沉默，只会让姜云帆更加肆无忌惮。他必须让对方知道，有些底线，不能碰。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衡的电话。此刻，他需要这位老领导的支持，哪怕只是一句肯定。
“秦书记，我是沈墨。清河这边，遇到点风雨……”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隐隐有雷声滚过。山雨欲来，而风暴眼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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