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发改委地区司的征求意见函传到清河时，沈墨正在主持召开S线项目审计准备会。函件内容很简短，关于遴选一批“区域一体化高质量发展示范区”的预通知，要求各地结合自身优势申报。
“国家级试点……”沈墨放下函件，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略显疲惫的下属们。这段时间，他们疲于应付姜云帆设置的种种障碍，几乎忘了还有更广阔的战场。“这是我们跳出清河内部缠斗，争取更高层面认可和支持的机会。”
会议室的气氛为之一振。
“主任，如果‘清河-临港产业协作带’能升级为国家级示范区，政策含金量和资金支持力度将完全不同！”一位处长兴奋地说。
“更重要的是，”沈墨补充道，“这是省委省政府重点关注的事项。若能成功，清河的全局地位会提升，某些内部掣肘……分量自然就轻了。”他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明白“内部掣肘”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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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港市发改委主任周伟的电话很快追了过来，语气同样兴奋：“沈主任，文件看到了吧？这是个风口！我们两家联手申报，优势互补，成功率大增！”
“正有此意。”沈墨走到墙上的区域地图前，“产业协同我们已经有了基础，这次要在‘高质量’和‘一体化’上做文章。除了经济，还要突出生态共保、公共服务共享、风险联防。”
“没错！”周伟附和，“比如跨区域的环保标准统一、医保社保互联互通、重大基础设施规划的协同机制……这些都是国家层面关心的。”
两人在电话里迅速敲定了联合工作组的组建和初步分工。放下电话，沈墨感到一种久违的畅快。与临港的合作，某种程度上帮他跳出了姜云帆在清河给他划定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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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阻力如期而至。
在市政府讨论申报工作的专题会上，姜云帆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等沈墨汇报完，才放下茶杯：“申报国家级试点，志向是好的。但我们也要认清现实，量力而行。”
他扳着手指：“第一，申报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编制方案，我们发改委现有的工作，尤其是S线项目和几个被省里关注的重点项目，正处于关键时期，人手本来就很紧张。第二，国家级试点要求高，竞争激烈，我们和临港的协作带刚起步，基础是否牢固？万一申报失败，岂不是劳民伤财，成了笑话？”
他看向市长：“市长，我的意见是，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把市内的事情做好。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可以等条件更成熟些再考虑。”
沈墨立刻反驳：“姜副市长，这不是锦上添花。区域协同是国家战略，争取试点本身就是倒逼我们提升协作水平、深化改革的过程。至于人手，我们可以抽调骨干成立专班，绝不影响现有重点工作。而且，正因为基础还不完全牢固，才更需要国家级试点的政策和资源来加固、提速！”
市长沉吟着，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他采取了折中方案：“原则上同意启动申报准备工作。成立联合申报领导小组，我任组长，云帆和沈墨同志任副组长。具体工作，由沈墨同志牵头负责。要注意，不能因为申报影响正常工作开展。”
沈墨知道，这已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姜云帆虽然没能阻止，但进入了领导小组，意味着他拥有了知情权和一定的干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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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工作组迅速运转起来。沈墨抽调了委内精干力量，并与临港市方面保持高频沟通。顾晓梦也从省金控传来消息，表示可以在金融创新支持区域协同方面提供专业意见，甚至暗示省里有关领导对此事颇为关注。
但姜云帆的干扰如影随形。申报材料中涉及需要财政数据支持的部分，财政局总是拖拖拉拉；需要其他部门配合提供的政策梳理，也总会遇到各种“程序上的小问题”。
更棘手的是，在讨论示范区空间范围时，姜云帆提出要将北线规划涉及的、目前尚显荒凉的开发区也囊括进去，理由是为未来留足空间。
沈墨坚决反对：“示范区要体现的是现有协同基础和未来发展潜力相结合，不是画大饼。北线区域目前与临港的产业关联度几乎为零，强行纳入，只会稀释我们的优势，降低评审专家对我们的认可度！”
“眼光要放长远嘛，沈主任。”姜云帆皮笑肉不笑，“现在没有关联，不代表以后没有。先把地盘划进来，招商引资也好操作。”
沈墨心知，姜云帆这是想借国家级试点的“势”，来为他家族势力范围内的开发区贴金引流。这触及了申报的底线——真实性和科学性。
“范围界定必须基于严谨的产业关联度和空间联系模型，这是申报材料的核心，不能妥协。”沈墨态度强硬，寸步不让。双方再次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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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墨在办公室审阅修改后的申报材料核心部分。许半夏打来电话，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我听说，姜云帆私下找过几个参与材料撰写的专家，试图影响他们对空间范围的判断。”
沈墨眼神一冷。果然，姜云帆的手伸得比想象的更长。
“我知道了，谢谢。”他沉声道，“材料最终审定权在我们这里。专家意见我们会尊重，但更会基于客观事实和数据。”
挂了电话，沈墨走到窗前。申报国家级试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合作与阻力，机遇与算计。这不再仅仅是清河内部的斗争，更是发展理念与权力私欲在更高平台上的较量。
他拿起红笔，在申报材料关于空间范围的章节上，划掉了那个被强行塞入的北线开发区，重重写下了“依据模型，予以剔除”几个字。
这一步，他必须迈得坚定。因为下一步，就是前往北京的“答辩”，那将是决定成败的终极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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