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溃堤的污血,从黑暗核心中喷涌、翻滚,凝聚成那个由无数痛苦面孔和扭曲肢体拼凑而成的巨大虚影。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片凝聚了亘古疯狂与新生绝望的抽象风暴,悬浮在石柱环绕的谷底上空,投下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影。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希望,只留下最原始、最冰冷的恐惧。
陆星眠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黑色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七窍渗出的鲜血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滴落在地,瞬间被那充满恶意的岩石吸收。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的纸船,被“母亲”投影散发出的、纯粹而浩瀚的精神海啸反复冲击、撕扯。污染值如同脱缰野马,瞬间冲破31%,向32%的深渊滑落!体表的金光早已被浸染成一种污浊的暗金色,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被那暗红同化。
“陆……星眠……”他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的、破碎的声音,分不清是呼唤还是呻吟。
“坚守自我!”沈砚辞的声音穿透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传来,虽然带着压抑的痛苦,却依然如同磐石般稳定。他刚才被震飞,此刻挣扎着站起,嘴角挂着血丝,眼中金纹狂乱闪烁,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但他没有去看那恐怖的投影,而是死死盯着插入石柱基座的银色钥匙——钥匙正在剧烈震颤,发出濒临破碎的尖鸣,其上的纹路光芒与石柱的灰白之光、投影的暗红之潮疯狂冲突、湮灭。
“钥匙……激活了残存的封印能量……在与泄漏的‘母亲’意识对抗……”沈砚辞快速分析,【逻辑迷宫】全力运转,试图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寻找规律或破绽,“但力量对比悬殊……封印残存的能量太弱,钥匙本身也快支撑不住了……必须削弱投影,或者为封印能量找到突破口!”
削弱投影?谈何容易!那仅仅是“母亲”庞大意识透过裂隙投射过来的一小部分显化,其精神威压就已让他们濒临崩溃。陆星眠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被那无尽痛苦的低语撑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洪流蛮横地涌入——远古祭祀的惨嚎、文明崩塌的绝望、被囚禁无数岁月的疯狂、对“新鲜”意识与能量的无尽饥渴……
“呃啊——!”他忍不住再次痛呼,身体剧烈颤抖,暗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格罗姆在背囊里连微弱的抱怨都发不出来了,只能传递出濒死的恐惧和虚弱。那白色吊坠虽然持续散发着清凉波动,但在如此规模的精神风暴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它……它在试图同化我……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陆星眠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那就……反过来!”沈砚辞眼中猛地爆发出决绝的金芒,他不再试图解析整个投影,而是将【逻辑迷宫】的算力全部集中在一点——陆星眠与投影之间那清晰得可怕的共鸣连接线上!“利用你们的连接!它不是单向的!你的意识也在接触它!用你的‘不同’去冲击它!用属于‘陆星眠’的东西,去污染它的‘纯粹’!”
用我的……不同?陆星眠混乱的思维中,沈砚辞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属于陆星眠的东西?是什么?不是VII号实验体的共鸣天赋,不是被“母亲”吸引的扭曲联系,而是……
他想起了阳光灿烂的大学课堂,想起了室友没心没肺的笑闹,想起了食堂难吃但热乎的饭菜,想起了第一次在游戏中觉醒能力时的恐慌与茫然,想起了沈砚辞冰冷外表下偶尔流露的信任,想起了秦月的坚毅、屠夫的粗豪、老K的沉稳、陈默的专注,想起了格罗姆烦人又靠谱的吐槽,想起了那个昏迷前还惦记着传递信息的凯斯……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这些属于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青年陆星眠的碎片,与“母亲”那充斥亘古痛苦与疯狂饥渴的意识洪流,格格不入。
“没错……就是这些……”陆星眠喃喃自语,濒临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他不再试图对抗那涌入的负面洪流,也不再苦苦维持即将熄灭的共鸣金光。相反,他敞开了自己意识中那些最珍贵、最平凡、最“人性”的记忆角落,主动地、甚至是“笨拙”地,将它们顺着共鸣连接,反向“输送”向那片暗红色的意识风暴!
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清水。
起初,毫无反应。“母亲”投影的意识浩瀚如海,一滴“清水”瞬间被吞噬湮灭。
但陆星眠没有停止。他持续地、固执地、用尽最后的心力,输送着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记忆碎片: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摔跤的疼痛与父亲的鼓励,暗恋过的女孩回眸时的微笑,熬夜复习后看到日出的感动,甚至在公寓游戏里与沈砚辞初遇时彼此的警惕与后来背靠背的信任……
一滴,两滴,十滴,百滴……
这些属于人类普通生活的、充满琐碎悲欢的、与“母亲”那宏大古老痛苦截然不同的“杂质”,开始悄然渗入那片纯粹绝望的意识风暴。
投影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那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虚影表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张扭曲的面孔似乎模糊了一下,极其短暂地,浮现出一丝类似“困惑”而非“痛苦”的微弱表情,随即又被淹没。
有效!虽然微弱得像用沙子去填海,但确实有效!
“继续!集中一点!”沈砚辞喝道,他看到了那细微的变化,【逻辑迷宫】瞬间锁定了那个“被污染”的微小波动点,并将信息传递给陆星眠。
陆星眠心领神会,不再分散,将全部“人性记忆”的输送,集中冲向那个被沈砚辞标记的、刚刚泛起“困惑”涟漪的意识节点!
更多的平凡记忆碎片涌去:母亲温暖的怀抱,朋友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考试失利后的不甘,看到流浪猫时心中柔软的触动,对未来的迷茫与期盼……
那个节点的“困惑”涟漪开始扩大,甚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挣扎”?仿佛那片纯粹的痛苦意识中,被强行塞入了一段它无法理解、也无法消化的“异物”,引发了局部的紊乱。
而就在这时,插入石柱的银色钥匙,似乎感应到了投影意识中出现的这点微小“破绽”或“不协调”,其震颤的幅度猛然加剧!钥匙上的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般的银白光芒,与石柱的灰白封印能量产生更强烈的共鸣!数道银白色的能量光束,如同锁链般从钥匙和石柱中射出,精准地缠绕向投影意识中那个正被陆星眠“人性记忆”冲击的节点!
“吼——!!!”
“母亲”投影第一次发出了清晰可辨的、充满惊怒与痛苦的咆哮(精神层面)!整个虚影剧烈波动起来,暗红色的能量潮汐变得混乱,不再稳定地压制全场,而是开始向内收缩、防御,并试图“切除”那个被银白锁链缠绕和“污染”的节点!
压力陡然一轻!陆星眠感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精神海啸瞬间减弱了许多!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共鸣力量,连同那些持续输送的“人性记忆”,一起狠狠“推”向那个被锁定的节点!
轰——!
并非物理的爆炸,而是精神层面的剧烈冲击与湮灭!那个被银白锁链缠绕、又被陆星眠“人性杂质”持续污染的节点,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猛地向内塌陷、爆开!在投影庞大的暗红意识体中,制造出了一个短暂存在的、银白与暗金交织的“空洞”!
“就是现在!”沈砚辞眼中金芒亮到极致,他不顾自身伤势,猛地扑向石柱基座,双手握住剧烈震颤、表面已出现裂痕的钥匙,将自身全部的精神力与意志,通过【逻辑迷宫】转化,化作一道纯粹、冰冷、高度有序的逻辑指令流,顺着钥匙与封印能量的连接,狠狠灌入那个刚刚被创造出来的“空洞”之中!
这道指令流并非攻击,也不是净化,而是——定义!
沈砚辞以自身为媒介,以残存封印能量和钥匙为渠道,强行在那个“母亲”意识投影的局部,定义了一条短暂的、扭曲的“规则”:
「此意识单元内,‘痛苦’与‘疯狂’之共鸣强度,与‘人性记忆’之数量呈反比!」
一个荒诞、脆弱、却在此刻精准抓住破绽的逻辑悖论,被植入了“母亲”投影的一角!
效果立竿见影!那个“空洞”周围的暗红色意识能量,如同遇到滚烫烙铁的油脂,发出无声的“嗤响”,剧烈地扭曲、排斥、试图远离那些被陆星眠强行塞入的“人性记忆”!投影整体的稳定性和压迫感,顿时再次暴跌!
陆星眠感到身上一松,几乎虚脱,但污染值停止飙升,稳定在了32%的边缘。他体表的暗金色光芒褪去,重新变回相对纯净但极其微弱的金色。
而悬浮于空中的“母亲”投影,则在愤怒、痛苦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中,剧烈地收缩、翻滚,暗红色的光芒明暗不定,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干扰和创伤。它不再具有那种碾压一切的绝对威压,虽然依旧恐怖,但似乎……“受伤”了?
“趁现在……钥匙!”沈砚辞嘶声道,他握着钥匙的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钥匙柄。钥匙表面的裂痕更多了,但银白色的光芒却稳定下来,与石柱的灰白之光形成了更稳固的连接。一道道银白能量如同修复的脉络,开始沿着石柱基座向四周的古老封印网络缓慢延伸、渗透,试图修复一些最细微的破损,或者至少……堵住那个正在泄漏“母亲”意识的黑暗核心的“伤口”。
黑暗核心的旋转速度明显减慢,其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和涌出的暗红能量也大幅减弱。红雾不再向这里汇聚,甚至开始缓缓消散。
他们似乎……暂时阻止了最坏的情况,甚至,意外地创伤了“母亲”的一缕投影?
但代价惨重。陆星眠濒临崩溃,沈砚辞重伤,格罗姆奄奄一息,钥匙濒临破碎。而那个被“污染”和“定义”了一角的“母亲”投影,虽然在收缩、黯淡,但其核心的恶意与疯狂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受创而变得更加……“专注”地“盯”住了陆星眠和沈砚辞。
它缓缓地、以一种更加凝聚和危险的姿态,重新稳定下来,虽然体积缩小了不少,但那纯粹的黑暗与恶意,却仿佛被浓缩了。一种冰冷刺骨的“注视感”,牢牢锁定了两人。
短暂的喘息之后,是更加深沉、更加直接的危险。他们激怒了一个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哪怕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通往山谷外的路,似乎被某种新生的、更加粘稠的暗红能量场隐隐封锁。
“看来……”沈砚辞抹去嘴角的血,看着前方那缩小的、却更加凝实的暗红虚影,声音沙哑,“它不打算让我们这么轻易离开。”
陆星眠挣扎着站起,看着手中白色吊坠上出现的细微裂痕,又看看沈砚辞手中的破损钥匙,最后看向那个充满恶意的“缩小版”投影。
“那就……别让它闲着。”他扯出一个疲惫却坚定的笑容,体表微弱的金光重新开始流转,“反正,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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