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吴县被热浪裹得发闷，思源渠灌溉的百亩稻田却透着焦灼——稻叶上的蝗虫密密麻麻，青黑色的虫群趴在嫩绿的稻穗上，啃食的“沙沙”声连成片，像无数把小剪刀在割着百姓的心。阿禾握着郑五的旧镰刀，蹲在田埂上，指尖划过被啃得残缺的稻叶，指缝里沾着虫粪，又涩又腥——这是水渠修好后第一次遭灾，也是他第一次独自牵头应对危机，手心的汗把镰刀柄攥得发潮。 “阿禾哥！东头的稻田也遭了！虫群比这边还密！”小豆子跑过来，裤腿上沾着泥水和虫尸，手里的竹筐装着半筐蝗虫，是他刚捉的，“李伯他们都急哭了，那片田是李伯家的命根子，去年才从荒田改成良田，要是被虫啃了，冬天就没粮了！” 阿禾站起身，望着东头的稻田——那里的稻穗刚抽齐，本该是灌浆的关键时候，如今却被虫群盖得发黑。他想起郑五教他的“农时不等人”，又看眼前慌乱的百姓，深吸一口气：“小豆子，你去通知学堂的先生，让孩子们回家叫大人，都来田里捉虫；我去郡府找霸王，求他联系齐地和淮南，看看有没有灭蝗的法子！” 跑向郡府的路上，阿禾遇到了张婶，她正提着老张的旧竹筐，筐里装着刚煮好的艾草水——去年淮南送来的艾草，晒干后煮水驱虫，张婶一直记着。“阿禾，先别急着找霸王，”张婶把艾草水递给他，“这水洒在稻叶上能驱虫，俺们先试试，别让虫群再扩散了！” 阿禾接过竹筐，艾草的清香压过了虫腥气。他望着张婶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老张在黑松林护粮时，也是这样沉着应对，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没让粮袋被抢。“张婶，您带着妇人们洒艾草水，俺去叫男人们来捉虫，咱们先把虫群稳住！” 等阿禾带着百姓们回到稻田时，郑母也来了，她提着郑五的旧布巾包，里面装着草药——是治中暑的薄荷和金银花，她知道夏日捉虫容易中暑，特意煮了草药水带来。“孩子们，先喝口水再干活！”郑母把草药水分给大家，布巾包上的“平安”绣字被汗水浸得发深，“阿五以前跟俺说，种田难免遭灾，只要人齐心，啥灾都能扛过去！” 百姓们立刻行动起来，男人们弯腰捉虫，竹筐里的虫尸很快堆得冒尖；妇人们提着艾草水，顺着田垄洒，艾草的清香在稻田里弥漫，虫群果然少了些；孩子们则跟在后面，用树枝拍打稻叶上的蝗虫，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被虫咬了，却只是抹了抹眼泪，继续拍打着：“阿禾哥说，英雄们都在看着，俺们不能让稻子被虫啃了！” 可虫群实在太多，刚捉完一片，另一片又爬满了。李伯蹲在田埂上，望着被啃得发黄的稻叶，眼泪掉在泥里：“俺们守着这片田不容易，咋就遭了这灾……”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刘邦，手里拿着一把旧扇子，正帮他扇风。 “老李，别灰心，”刘邦的声音很平和，扇子是他从彭城带来的，扇面上的龙纹早已磨掉，“俺在彭城时见过蝗灾，当时用烟驱最管用，咱们找些干草，在田垄间烧烟，能把虫群熏走！” 李伯愣了愣，随即站起身：“对啊！烟能驱虫！俺们这就去抱干草！”百姓们立刻找来干草，在田垄间点燃，浓烟顺着风势飘向稻田，虫群果然被熏得乱飞，有的掉进水里，有的被烟熏死，落在稻叶上。 阿禾看着刘邦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眼前的他不再是那个争权夺利的汉王，而是一个懂种田、愿帮百姓的普通人。“老刘，谢谢你！”阿禾递过一瓶草药水，“喝口水，别中暑了。” 刘邦接过水，喝了一口，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以前俺总想着怎么毁别人的粮，如今才知道，护着别人的粮，比啥都踏实。”他望着稻田里的百姓，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沛县种田的日子，那时虽穷，却也安稳，只是后来被权力迷了眼，才走了弯路。 正午的太阳最毒时，赵磊和虞姬带着援兵来了——是齐地派来的农匠和淮南的水师士兵，农匠们扛着新做的捕虫网，水师士兵则推着装满干草和草药的粮车，英布还特意送来一批“驱虫粉”，是淮南百姓用草药磨的，撒在稻叶上能防虫害。 “大家辛苦了！”赵磊跳下车，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齐地农匠画的灭蝗方案，“咱们分三路：一路烧烟驱虫，一路用捕虫网捉虫，一路撒驱虫粉，务必在日落前把虫群控制住！” 楚齐淮的军民立刻分工，浓烟在稻田里连成一片，捕虫网挥动的“呼呼”声、百姓的吆喝声、士兵的呐喊声混在一起，竟盖过了虫群的啃食声。阿禾握着郑五的旧镰刀，帮着农匠们修理捕虫网，镰刀的刃口虽有些钝，却依旧能割断破损的网绳，像是郑五在陪着他一起战斗。 夕阳西下时，虫群终于被控制住了。稻田里的稻叶虽有些残缺，却保住了大部分稻穗，百姓们坐在田埂上，望着渐渐散去的烟，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李伯捧着一把青稻穗，激动得手都在抖：“稻子保住了！冬天有粮了！” 赵磊和虞姬走到田埂中央，那里的稻穗最饱满，是百姓们特意护住的。虞姬蹲下身，轻轻拂去稻叶上的虫尸，轻声说：“这些稻子，是大家用手捉、用烟驱、用汗护下来的，比任何丰收都珍贵。” 阿禾望着眼前的稻田，又看身边的百姓和士兵，突然觉得，所谓太平，不是没有灾荒，而是灾荒来时，有人一起扛；所谓传承，不是记住英雄的名字，而是把英雄的精神，变成面对困难时的勇气和同心。 当天晚上，百姓们在忠魂碑前摆上了祭品——是刚摘的青稻穗、用过的捕虫网和艾草枝，还有郑母做的麦饼。阿禾把郑五的旧镰刀放在碑前，轻声说：“郑大哥，蝗灾过去了，稻子保住了，俺们没让你失望。等秋收了，俺们就给你送新米，让你尝尝思源渠灌溉的稻子有多香。” 孩子们也来了，他们把自己画的灭蝗图放在碑前，图里有浓烟、捕虫网，还有百姓们齐心捉虫的模样。小姑娘指着图里的英雄形象，奶声奶气地说：“郑五叔叔，俺们像你们一样勇敢，把虫子都赶走了！” 月光洒在碑上，名字被镀上了一层银辉。赵磊牵着虞姬的手，望着碑前的祭品和孩子们的笑脸，轻声说：“弟兄们，你们看，百姓们学会了齐心抗灾，学会了守护家园，你们的付出，都变成了他们的力量。” 夜风拂过稻田，稻叶的“沙沙”声像是英雄们的回应。属于楚地的故事，早已不是“霸王再兴”的征战传奇，而是“灾荒同舟”的民生篇章——是艾草水的清香，是浓烟里的坚守，是碑前永不褪色的初心，是一代又一代人，用同心和勇气守护的太平。这份太平，会跟着稻穗一起灌浆，跟着秋天一起成熟，永远留在这片被英雄守护、被百姓珍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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