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小院里的生产战役进入了最后也是最激烈的攻坚阶段。王科长这次送来剩下两批次的布料，杨柳发狠心，打算一鼓作气，将第二批和第三批的订单合在一起，全部完工。
杨柳和赵大嫂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从清晨天色微亮，一直转到深夜星斗满天。
两人谁也没喊累。杨柳是全神贯注，目标明确，她要赶在腊月初彻底结束这项大工程，然后安心准备过年，也许还能用这笔钱给秦晏秋和自己添置些更好的东西。
赵大嫂则是被那实实在在的工钱和共同奋斗的激情激励着，她从未想过自己除了操持家务，还能靠双手挣来这么“大”一笔钱，这种成就感让她浑身是劲。
唯一的“受害者”恐怕就是赵大嫂的丈夫王副团长和她的小儿子了。连续近二十天，他下班回家面对的基本都是冷锅冷灶，偶尔有点剩饭剩菜就不错了。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王副团长看着自家媳妇天天泡在杨柳院里，比上班还积极，他哭笑不得，只能带着孩子在食堂解决温饱，偶尔遇见同样在食堂吃饭的战友还会自嘲一句“媳妇太能干，没空搭理我们爷俩，她搞革命建设，我也不能拦着不是。”
旁边的李庆平听到了也自嘲的笑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他的烦心事，可比吃食堂多多了。
终于，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午后，最后一顶帽子的按扣被赵大嫂利落地钉上。两人看着屋里堆叠如小山、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几百套劳保套袖和帽子，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完成了！全都完成了！”赵大嫂的声音带着激动的沙哑，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杨柳脸上也绽开了疲惫却无比灿烂的笑容，眼里闪烁着成就的光芒：“走！嫂子，交货去！”
两人将所有的劳动成果小心翼翼地装车，一前一后，拉着沉甸甸的板车，怀着轻松又期待的心情，再次走向棉纺厂。
棉纺厂劳保科的干事们看到这整整一板车的货，都惊讶于她们的速度和质量。王科长亲自过来抽查了几包，就放心的点点头。
“杨同志，赵同志，你们可真是这个！”王科长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结算非常痛快。剩下的工钱一共二百四十元，厚厚两沓崭新的大团结，递到了杨柳手中。那沉甸甸的手感，仿佛是两个多月所有辛苦和忙碌的最好补偿。
走出棉纺厂大门，寒风似乎都不那么刺骨了。杨柳和赵大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念头——必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国营饭店里，两人破天荒地奢侈了一把。点了两碗热气腾腾、油汪汪的红烧肉，一份炒白菜，还有两大碗白米饭！肉汁浓稠，肥瘦相间的肉块炖得软烂入味，入口即化，配上吸饱了汤汁的米饭，吃得两人额头冒汗，浑身暖透，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满足感。
“舒坦！真是舒坦！”赵大嫂抹了把嘴，意犹未尽。 杨柳笑着，又买了一份红烧肉，“嫂子，我再买一份你给王副团长和家里孩子带回去吧，这些天他们爷俩也不容易，一点没给咱们扯后腿。”她记得赵大嫂念叨过他家小子馋肉馋了好久了。
赵大嫂一愣，随即眼眶有点热：“这…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段时间，王副团长和孩子都没吃上几顿家里热乎饭，咱们挣了钱，也该让他们沾沾光。”杨柳说得自然又真诚。
于是，回去的路上，两人手里又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饭盒，里面是油亮喷香的红烧肉，以及用饭盒装着的大米饭。
到了家属院门口，杨柳从那个厚厚的信封里，数出六十元钱，塞到赵大嫂手里：“嫂子，这是你的。辛苦了！” 赵大嫂这次没有过多推辞，只是用力攥紧了那笔属于她的、沉甸甸的劳动成果，声音有些哽咽：“妹子，嫂子…嫂子谢谢你！”
在自家小院门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却忽然发现院门是虚掩着的！
杨柳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警惕起来。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时锁好了门的！难道是进贼了？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跟在她身后还没走远的赵大嫂也注意到了，赶紧折返回来，压低声音：“妹子，咋了？门咋开了？我记得咱俩一块锁的门啊！” 就在两人疑神疑鬼，准备喊人或者找家伙时，赵大嫂忽然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咦？好像有烟味…像是…像是炉子生着的味道？”
她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哟！瞧我这脑子，是不是秦营长回来了。他之前出任务不是说差不多这个时间回来吗？”
秦晏秋回来了！ 杨柳愣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她顾不上再多想，对赵大嫂匆匆说了句：“嫂子我先回去了！”便一把推开院门，快步走了进去。
小院里，果然比她早上离开时多了几分不同的人气。屋檐下似乎扫过了，窗台上的灰尘也擦了。而最让她心头发烫的是从屋门的缝隙里，正丝丝缕缕地透出带着煤火特有的温暖气息。
他真的回来了！
杨柳脸上不由自主地漾开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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